长风扣上了木盒,连忙跟了上去,独留萧家父女留在原地。
萧怡转身望着沈策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沈策归府时,已是日落时分。暮色将府邸的檐角镀上一层金边,庭前那株百年老槐树上,隐约可见一抹浅色身影。
“回来了?”□□灵晃着双腿坐在树杈上,几缕青丝被晚风吹得凌乱。
沈策抬头望去,只见她裙裾垂落,在暮色中轻轻摇曳,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树上风大。”他淡淡道,眼神却始终停在树上。
□□灵抿嘴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粗枝:“陪我坐会?”
沈策足尖一点便跃上枝头,衣袂翻飞间惊起几只栖鸟。树枝轻颤,□□灵身子一歪,被他稳稳扶住手腕。
“大病初愈,怎不在房中休息?”
“闷。”
“坐这看什么呢?”
“日落。”
“日落有什么可看的?”
“……”
□□灵偏头看向沈策,鼻梁的线条如刀削般利落,眉骨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深邃。
“我总不能说,我在等你吧?”
沈策闻言眼睫一颤,亦偏过头来与她对视。
暮色在他眼底流淌,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又似暗涌的深海,透着一股摄人的魅力。
“等我?”他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意外,又像是某种克制的试探。
□□灵忽觉耳根发热,却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望向远处渐沉的落日:“国师日日早出晚归,我想问些事情,都寻不到人。”
“分明是你缠绵病榻,日日昏睡,怎的怪起我来了?”沈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侧脸,看着她被晚霞染红的耳尖,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想问什么?"
树枝轻晃,一片槐叶飘落在她发间。沈策抬手,指尖轻拂过她的发丝,取下那片叶子。
“听说寿宴那日,是萧寅之告发了赵峋?”
“不错。”
“他手里的证据是你故意泄露的吧?”
“是。”
□□灵闻言点了点头,原来萧寅之就是他所说的上了钩的鱼。借刀杀人,作壁上观,倒是他的风格,只是……
“你既负责审理此案,直接将证据呈上便可,为何要大费周章,让萧寅之去做?”
沈策看向她疑惑的眼睛,薄唇轻吐二字:“你猜。”
□□灵眸色一暗,闷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推下去?”
沈策低笑出声,眼里藏着几分戏谑道:“我下去了,也会拉你垫背,何必呢?”
□□灵乜了他一眼,目光投向远处渐暗的天际,思索道:“你让萧寅之一心扑在调查赵峋身上,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从而暗中调查萧家?可你调查萧家做什么……”
□□灵脑中忽的灵光一闪,骤然转头道:“难道——沈家旧案和萧寅之有关?你今日去萧家,也是为了此事?”
沈策不可察觉地轻叹,只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他嘴角笑意渐消,缓缓道:“你猜的不错。”
先前暗查萧家的废宅已经引起萧寅之的怀疑,刚好借赵峋一事让萧寅之无暇顾及更多,无论最后他们二人谁输谁赢,他都能坐收渔利。
□□灵怔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所以,萧寅之就是陷害沈家的罪魁祸首?”
如果真是这样,那萧寅之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萧寅之背后另有其人。”沈策的声音一贯的平静,“一个比萧家更难对付的人。”
“比你更厉害吗?”
沈策侧眸看她,唇角微扬:“或许吧。”
“你也不必气馁,如今朝堂之上少了两大阻碍,于你而言,行事更加便宜。”□□灵宽慰道,“而且此次多亏了你及时拦下那副画,我爹才能先发制人,你所做的,我爹和镇北军上下……”
“谁跟你说我拦下了那副画?”
沈策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硬生生掐断了□□灵的话尾。
“那副画早就到了漠北,我只不过提前跟司徒将军打了个招呼。”
他说什么呢?那副画不是呈上御前了吗?
见□□灵仍一脸疑惑,沈策接着说道:“只有漠北进犯,司徒将军才能顺理成章地立下战功,亦可平了此前失踪多日的欺君之罪。”
说的确实在理,可□□灵又是一头雾水:
“那御前那副画从从何而来?竟能以假乱真,连赵峋自己都认不出来。”
能让赵峋中计,说明呈上御前的画和出自他手中的画一模一样。
作画之人定是看过原画,并能毫无偏差地临摹下来,甚至还要熟知漠北密文才能做到。
沈策不语,只是瞧着她皱眉苦想的模样,唇角轻勾。
触及他的视线,□□灵这才猛地一激灵道:“是你画的?”
沈策别过头去,算是默认了。
“你作画这么厉害呢!”
可以啊!伪证做到这等境界,也是前无古人了。□□灵盯着沈策的侧脸,一时间竟不知是该佩服他的画技,还是该心惊他的算计,忍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找什么呢?”
“我找找你身上到底有几个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