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斋的掌柜就在里面,你快些。”看守将牢门上的锁链解开,转身走远了些,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黑衣人和掌柜二人。
黑衣人走进牢笼,站在角落,摘下了自己的斗篷。
“东、东家?您怎么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吗?”原本缩在杂草堆上已经失去神采的掌柜,迅速站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黑衣人露出的脸,不是薛健又是谁?他伸手一把拉住掌柜:“怎么回事?那个账本是从哪里来的?”
方才眼神中还充满期盼的掌柜,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好似站不稳了一般摇晃了一瞬。他认命般闭上了眼睛,跪倒在地,声音有些颤抖:
“东、东家……此事是属下、自作聪明……”
掌柜将自己记录的原因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他是怕人心易变。那些收了东西的人,日后若是有一日反口,那薛健便是百口莫辩,再无办法证明什么。到时候,既没能达成目的,又失去了那么多钱财。
于是,他将送礼之事一一记录在册,只为有一日能成为证据。
却没想到,反而好心办坏事,留下了偌大一个把柄。非但没能成为他想要的证据,反而成了薛健御下不严,经营不善的证据。
薛健摸着自己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你是说,除你以外,再无第二人知晓这账本的存在?”事已至此,薛健深知再纠缠于账册已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已经实际存在,还不如思考薛子翛是如何得到这本册来的更好。
“是的,属下可以发誓,这账本从撰写到保存,从没有经过第二人之手,全是我一手操办。存放的匣子、机关的锁匙,也都在我手中。”掌柜跪行而前,以头抢地,“东家明鉴,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出卖您……”
薛健默默思索,对正在他脚边磕头的掌柜,视而不见。
“如此说来,我那好侄儿身边,怕是还有高手存在呢。”薛健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而后仿佛才发现掌柜一般,带着些许惊讶,伸手扶起他,“你说你,好好的,磕什么头呢?你的忠心我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说话间,他抬起手,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去掌柜方才磕头磕出的血迹。
“东家、我……”掌柜张嘴欲言,却被薛健抵住了嘴。
“嘘,别说了,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的家人,让他们此生衣食无忧。”
薛健带着笑容,说得温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东家。
反观那掌柜,整个人如丧考妣,面色瞬间变得灰败,丝毫没有因为东家答应善待家人而庆幸,反而显得更加悲痛。
掌柜挣开薛健拉着他的手,后退三步,掀起衣袍跪了下去,双手垫在额前,伏倒在地,深深行了一个礼。
“东家,请恕属下不能再为您尽忠了,万望东家日后万事顺遂,得偿所愿。”掌柜一字一句道,他在薛健看不见的地方,闭上了双眼,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面前的草堆中,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薛健面露不忍,偏过头,抬手似想触摸掌柜的肩头,却最终仍是无力地垂了下来,重新戴上兜帽走了出去,徒留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掌柜,还有那空中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
见薛健走来,那看守重新将掌柜那间牢房门上的锁链锁上后,带着薛健从来路离开这黑暗且压抑的牢房。
一扇冰冷的牢门,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两个不同的区域。从大门踏出的一瞬间,薛健便觉得方才那股令人刺骨的寒意已经消失殆尽,留下的不过是夜晚的寒风罢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留下零星几点从树枝上落下的雨水。薛健抬头看向天空,雨停后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后露出了一角。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角落,却在方才黑暗的世间洒上了些许光亮。
趁着夜色,薛健步履匆匆。他大步流星朝着薛府的方向走去,他的影子在月亮下被拉得格外长,看起来十分寂寥却又有些冷漠。
薛健默默回到了府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想到,我这些年竟小瞧了我那好侄儿,身边有这般高手坐镇我却丝毫没有发现。不过,他也确实够能藏,演得好一出扮猪吃老虎啊。看我这一生,什么人没见过,居然就没看出他的小心思。”薛健不由得感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不过是掌柜的猜测,这些一面之词也不能尽信。看来,我要找个机会试探他一番才行。”
“毕竟是大哥的血脉,吓吓他便也是了,我一个做二叔的,总不能真的要了侄儿的命不是。”薛健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