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安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刚打开门,正好看见秦之在直播喝酒,一时不知脑子被什么情绪占据了,一切理性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大步上前,拿起一瓶啤酒就往自己喉咙里灌,显然是高估了自己滴酒不沾的酒量,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瘫倒在了沙发上。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外边已经黑沉沉的了。言安冰想要伸手去扒拉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胳膊仿佛有千斤重,像个重症监护室里头的患者似的动弹不得,用尽一身孤勇也不过动了动手指。
周围黑得吓人,似乎没有人在。言安冰从熟悉的气味,勉勉强强判断出自己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或许是秦之把他搬来的。言安冰想着,明天清醒了要好好向他道歉才是。
“酒品很好啊,言安冰。”
漆黑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冷峻的声音。言安冰先是吓了一跳,但听到声音熟悉的质感后,便猜到了对方是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发出来垂死挣扎一般的“嗬嗬”声,嗓子里好像有团火在烧,让他本就偏烟嗓的声线变得更加沙哑。
“先别说话。”冰凉的杯壁贴在他的唇边,送入口中的是微甜的蜂蜜水。言安冰乖巧地喝了下去,嗓子总算好受了一些。
“……麻烦你了,柳权。”他望向声源的方向,周围没有光线,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奇特的是,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总是那么微妙,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在此刻仿佛消失了。
“你很有本领。”柳权说,“已经学会借酒浇愁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还是让言安冰没由来心里一虚。
“对不起。”他小声嗫嚅。
“对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柳权冷冷地回复,“嗓子受过伤的是你。”
“你还在意这件事吗,我其实已经好很多了,我没关系……”言安冰越说声音越小,几乎是出自于动物本能,他觉得自己不该说下去了。
今夜无风无月,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光源。两人这么静默地待着,却没有一个人想要打开灯光。或许是出自于某种隐秘的想法,又或许只是双方都不想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表情,生怕就此说破了心事。
“所以是因为我的嗓子吗?”言安冰鼓起勇气开口,“但那明明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怪过你。”
柳权没回答。言安冰总不明白,为什么出道前夕柳权会忽然开始疏远他,出道后两人更是渐行渐远,可如今他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为了回到以前的美好,他此刻变得什么都能做。他甚至试图起身,向柳权展示自己现在多么健康:“我更喜欢我现在的烟嗓,粉丝也很喜欢。柯队长还说,像我这样的声线反而更加难得……”
“言安冰。”柳权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当初的手术责任书,是我签的字,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嗓子的状况。”
“但是我不怪你……”
“这不是你怪谁的问题。”柳权声音骤然大了起来,“你就不能更在乎一下你自己吗!你的嗓子,你的音乐……”
言安冰闻言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柳权“啧”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眼睛似乎适应了过分的黑暗,言安冰隐隐约约能看到某个熟悉而宽厚的背影,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挽留对方,没能碰到柳权的身体,反而抓住了一片衣角。那熟悉的质感,让言安冰想起来柳权私底下常穿的那件旧衬衣。过去他总笑柳权看起来是个富贵公子哥的派头,却出奇地节俭恋旧,笑得让柳权冰雪一般的脸上都漫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两人突如其来的疏远,让言安冰做了很多过去的梦,而每每梦见一个过去的柳权,就让言安冰觉得眼前的柳权离自己更远。但不知为何,此时在黑暗中,只能窥见一些模糊轮廓的柳权,却让言安冰心头涌上了久违的亲切与熟悉感,蓦然想起了一些过往的回忆。
那还是他和柳权初见时候的事儿了。彼时他的外婆刚刚离世,那是他最后的亲人。他在十七岁之际变成了这世上的孤家寡人,最后只能放弃了从小学到大的钢琴,孤身一人来到甜橙娱乐做练习生,身后毫无退路。半路出家的他根本无法适应练习生生活,特别是在舞蹈课上经常失误,被导师批评了很多次。那时他为了获得认同,拼了命地练习,最后甚至因为疲累过度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柳权就站在他身边,似乎照看了他许久。医务人员告诉他,是柳权第一个注意到他晕倒了,把他送过来的。面对着这份难得的善意,他有些惶恐,轻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柳权就那么看着他,神色像是在探究他的一切,可那双淡淡的眸子似乎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良久,柳权说了那句话,那句言安冰至今都记在心里的话:
“比起道谢,你好像更擅长道歉。”柳权神色淡淡的,“明明钢琴弹得这么好,为什么要把才能浪费在道歉上?”
言安冰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满天繁星中数到了他,让他从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分割开来,从此成为了一颗有意义的星星。突然在那一刻,他浑身萦绕不散的孤独消失了。
也是因此为契机,他再也没有松开握紧柳权的手。
时间线回到现在,或许是在这一刻,言安冰察觉到了柳权依旧是柳权,无论他如何疏远自己,他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他们之间似乎还有着存续的可能性。过往的回忆给了言安冰无穷的勇气,他捏紧柳权的衣角,大声道:“我想和你做一张属于我们的专辑。”
“和我一起小分队出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