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听淮垂眸,掩去脸上复杂的神色,既没有上前搀扶,也未退后避让,他点点头,平静道:“你该去找善堂。”
善堂,多收留无家可归之人。
祝平安垂下眼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善堂不留外地人。”
赵听淮斜睨她一眼,微微蹙眉,“从未听说。”
“是真的!”祝平安瞪大眼睛看向他,“我找去善堂的管事,明明里面只有几个小孩,他却告诉我人满为患,不收非广平府人士,让我找其他地方。”
“我追进去找他理论,他却说什么官府大人的旨意,还咄咄逼人将我从头到尾骂了一遍,我跟他吵了起来,他竟找人拿着棍棒将我打了出来!”
她越想越气,扬了扬下巴朝他怒道:“你们广平府的大人就是这般吗?”
赵听淮一愣,“你们青山府不也连当地人士都不管吗?不然你为何到此。”他斩钉截铁道:“半斤八两。”
“我又管不着官府。”祝平安咬牙切齿道,她垂下眼眸,小声啜泣,“阿爹阿娘不知在何处,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你就......你就收留我一段日子可以吗?”
“不可以。”赵听淮连犹豫都没有。
祝平安身子僵硬了几分,“为什么?”
“你再惨,关我何事?”
“你!”祝平安深深呼出口气,有些恼火,“我是不是在你药馆门口晕倒的!”
“是。”
“门外一亩三分地是不是你的!”
“是!”
“那磕我的石头,害我失明的罪魁祸首,四舍五入是不是也是归你!”
赵听淮眼眸微缩,轻撩着眼皮,好似能透视人心,而后冷笑一声,“强词夺理!”
油盐不进!祝平安心里狠狠吐槽着,她理直气壮道:“你药馆门口的石子,你救的我,因此,你必须收留我!”
“你......”赵听淮话未说完,有人推门而入。
一温婉妇人大步流星走进来,发髻上簪着一朵小白花,眉眼含笑的看向两人,“听淮,我做了些菜包和小粥。”
祝平安吞了吞口水,眼眸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食盒。
那妇人眼眸一转,张了张嘴,气愤道:“你怎让人跪下了?!”
赵听淮倚着门框,扫了眼微微抖着身子的祝平安,眼眸划过一丝不忍,表情一派云淡风轻,冷硬着嗓音道:“腿又没长在我身上。”他瞥过眼,“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救了她,她跪我也无妨。”
妇人一愣,反应过来又气又恼,“公爹是这样教你的?”她蹲身将祝平安扶起来搀着坐到凳子上,怒视了眼赵听淮,“手长了你身上没有,不会扶一扶?”
赵听淮深吸一口气,抱臂缓缓道:“嫂嫂,我去坐诊了。”他甩袖大步流星离开。
想留下?没门!
祝平安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慢慢松了口气。
“好姑娘,快擦擦眼泪。”妇人拿着帕子轻轻替祝平安擦拭着脸颊,轻声道:“我是听淮的嫂嫂,唤我杳娘就行了。”
“杳娘姐姐。”祝平安看不见,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头油的味道萦绕在周身,她顺着衣袖摸索着,抓住了一双粗糙而温热的手掌。
阿娘从前也爱用桂花味的头油,她的手掌也是这般,粗粝而温暖。
祝平安垂下眼眸,身体颤了一下,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酸涩、害怕,手心微湿,她想阿爹阿娘了。
“姑娘如何称呼?”杳娘怜爱的瞧着祝平安,视线移到她额头缠着的隐隐有血迹渗出的白布,面上浮起一抹哀戚之色。
“祝平安。”她轻轻颔首,缓缓道。
“好名字,若他人唤你,都是在祈愿你平安呢。”杳娘露出个柔和的笑,安抚道。
祝平安不置可否,阿爹阿娘当初为她起名,便是想让每个唤她的人都祈愿她平安。
“我做了些菜包,你尝尝。”杳娘将食盒打开,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还有些粥和清淡小菜。”
祝平安已许久没吃东西,肚子里的馋虫应景似的咕咕叫着,她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果然,刚刚醒来的饱腹感都是假象。
杳娘仿佛没听到,将饭勺放到祝平安的手心,“快尝尝。”
祝平安咬了口菜包,眼神亮了亮,味蕾被大大满足,连忙又咬下第二口,一瞬便吃了大半个包子。
杳娘感觉将粥推了推,“喝些粥,这些都是专门为你做的,慢慢吃。”
祝平安顾不上说话,只点着头。
杳娘起身去拿了什么,一阵微风吹来,祝平安额间的薄汗慢慢散去,束缚感缓缓消失,她为祝平安扇着扇子,解释道:“屋里点了盆炭火,初觉冷,现下便有些热了。”
祝平安咽了口粥,短暂沉默了几秒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杳娘姐姐,你真好。”好像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