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陈挣开了齐,落下了这句话后便赶紧向后跑去。主帅台上,那人看着九陈逆行跑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解开,化作了一抹浅笑。
而下一瞬,敌军扑来,竟绕过前阵队伍,单独派出来了一队,直奔着主帅台而来。旗帜未断,主帅却跌了下来,十几柄长剑袭来,身边的兵将猝不及防,一时竟损了大半。主帅不能丢旗,于是在这一刻,他几乎就要任人宰割。恰在这时,长宁戟在眼前穿过,一下子替他挡了面前的剑。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心都止了。九陈以一敌百,勇猛无畏,解了主帅台之危。
再之后军将进攻,厮杀了半日后城门终于攻破,又过了半日,攻下荆地。
天不亮时整装待发,黄昏下满载而归,撤军的时候九陈走在前面,一马当先,殊不知因为他的疾步,整个队伍的速度都提升了不少。到达军营时日头将落,恭礼官带着旨意前来,贺喜军将。
九陈顾不得他,慌忙间跳下马向着营中跑去,身后恭礼官的声音传来,他只听清了一句:
“王上大喜,欣慰主帅年轻有为,已为您赐了名姓,是王上亲自选的,为兰殿。”
话音刚落,九陈面前景象已变作了床帐房梁,他猛地坐起来,急喘了许久之后慢慢回神,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一场梦。
原来,梦也不是尽如人意。
他召来宫侍,问道:“齐将军眼下还在驻守荆地吗?”
“王上并未颁布调军的旨意。”
九陈点了点头,思虑良久,才终于说道:“派人,把齐调回中都。”
风修调着茶,也不看就知道身边来的人,也知结果如何,于是他只冷漠地道了一句:“还是下不了手?”
虞兰殿神色不清,半晌后只是说了一句:“我没找到时机。”
“这话你骗我两次也就够了。”风修在他面前放上一杯,“九环香盏的威力我再清楚不过,九陈受困其中,他对付不了你。只要你在梦中事成,今日里他便再不会醒来。九陈对我防范,只有曾经的你能近得了他的身,取得了他的信任。”
虞兰殿听出不对劲来,微眯着眼问他:“你在利用我?”
“不应该吗?”风修倒是利落地承认了,“别忘了你的初衷,九陈杀兰霁王的时候也没手软,你在光华上殿里给他的那一剑,同样不轻。”
虞兰殿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队伍在走走停停中终于到了不尽宫,安置的安置,休息的休息,大水将部分宫殿冲毁,他们只能住在不尽宫之外。九陈没有想要进宫拜见的意思,风修也当做不知道,后来直接忘了。可直到了那日晚上,不尽宫的宫侍前来请风修听训时,他才想起原来还要入宫拜见。
听训是儿媳听婆婆的训,王后和太妃的身份用此言语倒不为过,但论到风修和婀溆太妃,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了,原因无他,只是那婀溆太妃乃旧朝太妃,不是九陈的母亲,称太妃二字已是恩德,至于听训倒是大可不必。
但风修还是去了。
风修想过婀溆太妃的处境,或许富丽堂皇,朱甍碧瓦,金银灵石似草芥滑石,前簇后拥如众星捧月,熠熠生辉仿万里挑一,彰显着西府唯一长辈的尊贵之处。
或许玲珑落了旧尘,明月在时后落下,朝代更迭,君王变换。九陈大抵不会有那个孝心来侍候这久不在人前的老婆子,准备一个离上宫远远的地方,容她苟延残喘。这样的可能性是极高的,不尽宫看似巍峨庞大,气势雄浑,十步一卫百步一将,可直到真正走进了不尽宫里,真正站到了婀溆太妃的殿前,他才知道这所有的戒备和警惕都是针对那婀溆太妃一人。
她的殿前老远都没有人,可圆形的宫殿却如同一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在光鲜亮丽之外是手腕粗的铁链子,一根根密密麻麻地排布,将整个宫殿锁得密不透风。
风修第一次见这样的宫殿,挎着刀的侍卫上前,打开正对着他们的三把锁,只听见铁链子稀里哗啦的落下声音,这才看见那两扇大门,吱呦一声,终于露出了殿内的光景。
只有风修一个人被允许进去,侍卫们在他身后毕恭毕地锁上了门,再退到老远之后。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太妃,但却是第一次隔着屏风,与卸了妆发的婀溆太妃会面。风修绕过屏风,向着背对着他的那人,弯腰行礼。
“拜见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