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依言上前,看着名单依次说出了几个人名。
萧景棋饮了一口茶,闻言,哦了一声,顺口问道:“为何都是些寒门子弟?”
听到萧景棋这般说,玄云便知晓萧景棋并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低头恭敬道:“陛下,奴在民间只知晓这些寒门子弟,对其他贤才并不了解。这几人皆才高德劭,名扬乡里,且出身寒门,未涉朝堂。若陛下想寻得一把能让清流势力到台前来的刀,待考察品性后,他们不失为一个合适的选择。”
萧景棋见玄云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还有些难言之语,“你大可直白些,朕不会治你的罪。”
玄云松开眉头,躬身道:“他们虽才具可造,但阅历尚浅,尚需时日磨砺培养。他们中的多数受当地大族资助扶持,而这些当地大族又与京中世家有所勾连。如此一来,恐将来难以驾驭掌控。”
萧景棋将杯子放在桌上,片刻,眉目舒展,将手中的名单放在玄云面前,“你说的有理。你将这些名单都看看,也帮朕选一选。”
玄云这才接过那份名单,翻看起来,名单上的各个人名后都写着其户籍生平,与当时给她的世家贵女们的名单十分相似。
萧景棋又伸手取了一块燕子酥,微微斜靠在龙椅上,细细地吃着,看着面前肤如玉石般的女子,她阅读的速度十分快,神情肃然,似乎在极认真地思索。
他回想了一下祝莺幼年时的模样,那模样只在记忆里留下了个残影,却无论如何无法与现在的她重合。
不一会儿,玄云将这些将名单放回桌上,对萧景棋道:“陛下,这些久不受重用的官员们若能为陛下所用,自然为一大助力。只是他们与寒门才子一样,需要时间。而陛下,您缺的就是时间。越到要紧时,剑走偏锋也不无不可。”
玄云从名单中抽出两页,在上边点了三个人,“这三人的本家都是受陆家拖累,被迫牵出京城,致仕艰难。但今年陛下大婚大赦天下,他们都可参与本次春闱。他们的身份敏感,但本家又并非全无势力,又绝无可能和楚家交好。若是陛下愿意展颜相邀,想必就能将贤才收入麾下。”
玄云微微一笑。
萧景棋对玄云的意见不置可否,眼扫过玄云选出的那三人,兀自念道:“黄宗木......林定城......崔在衡......”
萧景棋若有所思地将崔在衡的名字念了几遍,看了眼他后边的小字。
崔在衡,原名孟在衡,来自豫州孟家,自幼聪慧过人,素有“谦玉公子”之美誉。孟家曾与陆家交好,互为姻亲,后陆家倾覆,孟家为保全族性命,迁出京城。路途中,孟在衡的兄长孟在舟生疾,不治身亡。回到豫州后,孟在衡之父孟牧亭郁郁而终,不过一月,其母也随之而去。
孟家大房自此只剩孟在衡,及孟在舟迎娶的新妇——陆家表小姐陆迟。其后,孟在衡与豫州的二房之间不知发生了何事,带着寡嫂陆迟离开孟家,前往母族颍川崔家,改母姓崔。
崔在衡天资聪颖,在颍州考得解元,如今不过二十二岁,也是本次春闱的热门人选。
萧景棋沉吟片刻,“你为何会选中这崔在衡?”
玄云垂手低眉道:“崔解元的背景都比不得其余两位,但崔解元经历诸般坎坷,仍能求学不倦,考得解元,心性可见一斑。只是.....”
玄云略微停顿,见萧景棋吊起了胃口看向她,缓缓道来,
“崔解元似有些叛经离道,日后,过往的经历定会被人攻讦。况且他虽离开孟家,但孟家并未将他除名,若陛下想重用他,到时崔孟两家怕是会因他产生些许矛盾。”
萧景棋并未言语,若有所思地看着崔在衡那三字,显然对他极为感兴趣。
方才玄云说的那些缺点,只能说是对一个见识并不长远且常年呆在宫中的宫婢而言,但对于帝王来说,这些就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会被人攻讦意味着好掌握。崔在衡的缺点很明显,政治上,他的本家曾与陆家交好,就算他变了母姓,也不能改变这一点,这注定会遭到楚氏一党的攻击。道德上,他带着自己的寡嫂离开,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日后免不了被御史台上折子。至于家族世家上,他在两个当地的大族之间没有归属,若是操作得当,他可以得到两族的支持,可若是操作不得当,两边都会不认他,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结果。
但对于帝王而言,只有好用和不好用一说,这些可以攻讦的点都并非是必死无疑的罪过,只要帝王愿意,他大可以帮崔在衡遮掩。
崔在衡有着帝王想要的特质,不拘礼法、敢为人先、果断坚毅。
半晌,萧景棋回过神,对玄云温和一笑,“你退下吧,叫金德进来。”
玄云应喏。
崔在衡在萧景棋这儿就算正式留了名,只要能过春闱,就等觐见了。
出了上书房就见金德在门口守着。
金德看见玄云,只觉一阵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