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机安顿下来,隔日便要去给苏姨娘上香。
庾三娘吩咐梅夫人和莫桑等人打包行李,准备出行事宜。
她亲自陪着褚玄机来到后山,祭拜苏姨娘。
后山森木葱郁,白杨,胡桃,香樟树……各种树木应有尽有。
后山小径已铺上青石砖。
原本高低不平的土路变得干净整洁,土路旁,树木横生而出的枝节被削去,偶尔有几朵小黄花从中冒出头来,间或还能看见两株含苞待放的美人蕉。
窄窄一条小路,风景独好。这条路是何时规整好的?庾三娘不由回头看了陈润之一眼。
陈润之着一身薄鼠色长袍,背着手,在她们身后三丈处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
见庾三娘回过头来看他。
陈润之静静地和她对视了一眼,眼里的寒冰顷刻间便融化了,眸中笑意闪闪,像夜间星月银芒铺就的云河。
庾三娘脸庞微红,转回头来,看向身侧的褚玄机。
褚玄机还沉浸在感慨中。
她在感慨苏氏兄妹年纪轻轻就都去世了。
一念之间沧海桑田,转眼间,身旁的人都成了一抔黄土。
褚玄机又暗自庆幸,苏姨娘死后能得这样一块安宁地方作为长眠之地,也算福气不浅。
褚玄机默了片刻,眉头又琐了起来,“在信里,你甚少提到你娘亲的死因。"
活者明白,死者才能安息。
然,话头刚起,褚玄机就闭了嘴。
她活了几十年,在给亲人上香之前还忍不住感慨伤感,庾三娘不过才十来岁……更何况,苏姨娘还是庾三娘的亲娘。
让她亲口对她说出苏姨娘的死因,未免太过残忍。
褚玄机想了想,回头看了身后的陈润之一眼,陈润之本领大,他肯定知道事情的原委。
陈润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夕阳从左斜方打过来,打在他深邃的五官上,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仔细看过去,竟然能感受到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慑人凌冽。
褚玄机不禁焦灼起来。
陈润之手段通天,他盯上庾三娘,到时就算庾三娘想要和他分开……他会放手吗?!
褚玄机捏紧拳头,绷紧身子像一把拉满的弓箭,箭头直指陈润之。
冰冷的敌意让陈润之脚步微顿。
他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褚玄机一眼。
两人对峙着,气氛一下就变得剑拔弩张。
庾三娘一怔,旋即毫不犹豫地站到褚玄机面前。
“三娘子!”褚玄机面上难掩惊愕,欲言又止。
陈润之一直都表情淡淡的,直到庾三娘站在他对立面,他幽黑的瞳孔微微一缩。
庾三娘……陈润之固执又倔强地望着她。
庾三娘抿抿发白的唇,直视陈润之幽暗深邃的眼眸,“你在这儿等我。”
等我和舅母谈妥了,我再来找你。
她的声音仿若清风,徐徐吹来,仿佛能吹散人心头的阴霾,不说陈润之,连褚玄机都放松下来,面色舒缓了不少。
陈润之垂下眼眸,颔首,“好。”
庾三娘见陈润之沉默着不说话,幽幽叹息了一声,扶着褚玄机往后山坟茔处走去。
以她的聪明,前后联系了一番,自然知道褚玄机是想问她苏姨娘的死因。
姨娘的死因,舅母当然有权知道!
庾三娘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不待褚玄机开口,将苏姨娘的事情娓娓道出。
“姨娘是被庾玉娥害死的……一个月前,我回到庾府,曾和娘亲商量过,不如搬到安静的地方养胎……”
陈润之站在原地,听着庾三娘略带伤感的声音渐渐飘散在风里。
提着香、纸钱、蜡烛等物的吉祥和巧哥跟上来,她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越过陈润之往前走去。
周围静得只能听见几声秋虫的啾啾声。
陈润之垂着头。
忽而,他动了,一晃眼的功夫,陈润之飘至十丈外。
他赫然伸手,抓住一人的脖子,将人从空中拖出,陈润之勾着唇角,眼里血腥气隐现。
被陈润之掐住脖颈的黑衣蒙面人,瞪大双眼,像见了鬼似的,惊恐地看着陈润之。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自己足够小心,自己并没有轻举妄动,一直离他们很远……
“你……”黑衣蒙面人想要说什么。
陈润之却不想听,想起庾三娘毫不犹豫站在他对立面……他的心,像被人用刀狠狠扎了一下似的。
陈润之狞笑了一声,手上微微用劲,黑衣人的脊椎骨被捏断。
黑衣蒙面人耳中听见‘咔哒’一声脆响,他眼神还处在惊愕之中,瞳孔却已然涣散。
陈润之松手。
黑衣蒙面人委顿着从空中坠落,‘砰’地一声,摔在树林地上,像一坨烂肉一般,再无动静。
陈润之返身,一个纵跃跃回原地。
庾三娘让他等,他就等,他等她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她还不来,他就去找她!
“去查查是谁的人。”陈润之淡淡地吩咐道。
“是!”
空气中回荡着一道缥缈的回声。
陈润之静默地站在原地等着。
庾三娘因为褚玄机选择站在他对立面,这个认知让他很难受,他需要静静。
陈润之闭上眼。
……
京兆郊外。
一家一进的农家宅院。
徐晁穿了一身蟹壳青的儒袍,拿着一沓书信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