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玄机到了君圃山庄,众人迎了出来。
陈润之站在黑漆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庾三娘三步并做两步奔到马车旁。
陪着褚玄机来山庄的是苏府的徐妈妈和巧哥。
徐妈妈提着宽大的大刀,不假辞色地坐在车辕上。
巧哥就友善多了,放下缰绳,笑着跳下马车,走上前先给庾三娘行礼,行礼后,这才撩起马车帷幕。
她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沓。
巧哥是历练出来了。
庾三娘暗自点了点头,亲自扶着褚玄机下了马车。
褚玄机穿着一身镶白边的玄色宽布袍,乌发绾成圆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在脑后,见到庾三娘,她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三娘子。”
她抓住庾三娘的手,轻轻叹息了一声。
山洪暴发后,行程受阻,一路行来,褚玄机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如今再闻生死,哪怕是亲人,能出口的只有一声叹息。
褚玄机感慨了半晌,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陈润之,褚玄机神色微凛,屈膝行礼道:“妾身褚氏见过王爷。”
庾三娘在信里提过陈润之,不知庾三娘是因何与这条过江凶蟒有了交集……
褚玄机紧紧地皱眉,她心中很是担忧。
“请起。”陈润之犹豫了片刻,跨步下了台阶,虚扶起褚玄机。
褚玄机微微侧身,避开陈润之,“不敢劳烦王爷相扶。”
庾三娘笑容微顿,她想了想,扶着褚玄机往里走,“您用过早膳了吗……听说您又救了几个孩子。”
褚玄机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庾三娘笑了笑,边说边将褚玄机迎入山庄,“那些孩子……如今都安置在何处呢?”
望着褚玄机的背影,陈润之目光微沉。
褚玄机不喜他,他同样不喜褚玄机……如果可以,他希望庾三娘眼里只有他一人,希望她的喜怒哀乐全系于他一身……
陈润之垂下眼睑,背着手慢悠悠地跟在她二人身后。
同定陵的君圃山庄一样,鄢陵的君圃山庄同样十分朴素,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鄢陵山庄的各个角落里种着不同的草药。
褚玄机对草药研究颇深,一眼就看出这些草药间的玄妙。
褚玄机看着心下一惊一喜,又心疼又欣慰,一时之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原来,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庾三娘迎着风,已悄悄长成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又忆起庾三娘在苏府所展现出来的凌厉手段……褚玄机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总好过什么都不懂,叫人骗了去!
褚玄机叹了一声。
西院里十分整洁,院门左右两边各栽种着两丛常见的灌木,东北角搭了一个紫藤花架。
伺候的下人全被留在院门外,褚玄机随着庾三娘进了屋。
屋子里摆的家具全是黑漆家具,除了窗台边上的两盆清盛锦,没有多余的装饰。
庾三娘亲自去泡茶。
矮榻上的被子叠得十分整齐,褚玄机看了一眼,转身坐到方桌前。
陈润之身姿笔挺地站在方桌边上,见褚玄机坐下了,撩袍在她对面坐下,陈润之沉默了一会儿,徐徐道:“……还不曾谢过玄机夫人慷慨赠书。”
道谢是个不错的开场……
陈润之翻开茶盏,倒了茶,亲自递给褚玄机。
当初陈六生病,为了查找病因,他曾派人去苏府请褚玄机辨认草药。
褚玄机略为欠身,伸手接了茶,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两人相对无话。
陈润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抿着。
褚玄机呷了一口花茶,垂下头若有所思。
这时,庾三娘提着红泥小茶壶走了过来,见陈润之和褚玄机喝着花茶,她面色有些郝然,“……是我自己做的花茶,上不得台面……来尝尝这个。”
苏府是定陵出了名的大户,喝的茶全是上上等的好茶,包括不少贡茶,虽然褚玄机并不介意这些,但是,到了君圃山庄,庾三娘不想让她将就。
庾三娘翻起茶杯,给他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大红袍甘醇的味道溢出,满室飘香,褚玄机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考虑事情,一向周到。”
待客进退有度,她很欣慰。
庾三娘做事一向稳妥……就是不知怎么了,会和陈润之搅和在一起。
是什么让她如此盲目?
褚玄机沉吟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大红袍被她放置到一旁。
褚玄机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房间安静下来,气氛微妙而诡异。
庾三娘叹了口气,想到褚玄机一路赶车过来,还没有用早膳,庾三娘忙问道:“舅母你饿不饿?午膳还要一会儿……不如先吃点瓜果点心垫垫肚子?”
说罢,她也不等褚玄机回答,高声喊来吉祥,吩咐道:“叫灶上的婆子,做些好克化的清淡饭菜端上来……羊奶去去腥,煮一煮,端上来。”
褚玄机太过劳累疲惫,不宜吃油腻不好克化的东西!
庾三娘吩咐了吉祥,又忙起身,快步走去侧屋端果品和点心。
平日里,庾三娘走路都是不急不缓的,她就这样在乎褚玄机吗……
陈润之垂眸望着茶杯里纤毫毕现的菊花,默不作声地看着,仿佛茶杯里的东西很吸引人似的。
对他来说,庾三娘亲手做的东西,是最好的;庾三娘的态度和看法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