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猫儿眼瞬间睁了一下,然后眼睫垂落,言语中是竭力掩饰过后的漫不经心:“还能有什么事,我每天被你这样管着……”
但这个回答显然肖革并不满意,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摆明了他已经不耐烦,但何灿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忐忑中,并未感知到,也就错过了这样的坦白机会。
听到她再度否认后,肖革失望离席。
“给过你机会,出事了别来找我。”
而他走后,何灿依旧坐在原地发呆,手指碾着桌边的八卦杂志,无意识地将书页一页页折起又摊开。
接下来的几天,何灿并不好过,明面上,她要瞒着肖革,每天还是遛狗、上课,然后偶尔借口和朋友出去玩,实则四处借钱。
许是也听说了她在借钱,借贷行那边负责催债的人也越来越猖狂,有一次甚至又蹲在九龙湾门口堵她,何灿气得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能借到的钱依旧是杯水车薪。
餐厅里,李懋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看她满面愁容,不由得劝道:“你不是说会找肖革帮忙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到处借钱?他是不肯帮吗?”
想着到底还是瞒不过李懋,何灿索性直言:“不行,不能跟他说。”
“为什么啊,他不是你老公吗?一千多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吧?”
“但你也知道我们是为什么结婚的吧,何家本来就欠他人情,我至今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接手何家这个烂摊子,还要跟我结婚,还有……”
还有翡翠的事,已经欠他五千万了。
“总之,我自己闯下的祸,我自己担。”
“你怎么担?”
“大不了,房子我就不要了,我留在英国那两辆车,让Mark他们帮我卖掉吧……”
“行吧。”李懋无奈道,若是他有钱,何灿这个窟窿他是无论如何也会帮忙堵上的,只是他自己的都自身难保。“但是你那两辆车,可能卖不出太高的价格。”
“能卖多少卖多少吧。”
两人从餐厅出来,突逢一阵倾盆大雨,同为天涯失意人,干脆就近找了家小酒馆喝了几瓶啤酒,一边避雨一边又絮絮叨叨聊了会天,等何灿反应过来时,已经快要到门禁时间了。
犯错的人生怕再背上其他错误,和李懋匆匆道别之后赶紧往家跑,却没想到电梯门刚打开,就遇上正堵在玄关前的肖革与薛文。
光线昏暗,何灿没来得及看清两人的状况,只自顾自说道:“十点差三分,我可没迟到啊……”
而回应她的,却是薛文有些吃力的声音:“哎,正好太太回来了,革少今天在外面淋了雨,发烧了,今晚恐怕需要您多照顾……”
何灿伸手摸到开关打开了灯,就见薛文架着肖革倚在墙边,肖革身材高大,显然他也撑不了太久,何灿赶紧上前,架住肖革另半边的身子,与薛文一起将他扶进卧室,放在床上。
肖革似乎真的烧得很重,何灿伸手试探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摸到一片滚烫,但他的衣服倒是干的,湿衣服应该已经换下了。
“怎么会淋雨呢?还淋到发烧。”何灿不解地问。
照理来说,肖革这种人物出门,必然是有专车接送,身后还跟着保镖助理秘书若干,怎么会让他淋到雨呢?
提起这事,薛文也是一肚子气:“最近革少本就为了雷公邨的项目劳心劳力,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又约到了雷公邨其中一位当家,手里握着雷公邨将近一半的房产和土地,革少一直想跟他谈合作,没想到这人不仅不给革少面子,还把他晾在门口淋雨,简直是……”
“奇耻大辱。”何灿接茬。
呼风唤雨的革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轻慢践踏,别说薛文,就连何灿都觉得这位所谓的当家狂得不行。
说完这些,门铃又响了,薛文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我叫的家庭医生来了。”
家庭医生很快帮肖革诊断了病情,注射了退烧针又开了药,嘱咐何灿夜里多观察他的情况后便同薛文一起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此时就只剩何灿同昏睡过去的肖革,以及趴在门边同样也一脸担忧的布袋。
何灿先将布袋哄回了窝,然后洗干净手,用毛巾浸了冰水覆在肖革额头上。
他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受,房间里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呼吸,眉心因为身体不适而蹙起,搁在身侧的手微微攒拳。
何灿盯着看了两眼,掀开被子将他的手放了进去,然后便趴在他床边,就这么守着他。
妈妈生病那会,她也是这样守着的,因为妈妈说,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她会很开心。
不过肖革不同,肖革睁开眼第一眼看到自己,估计会生气,但她也依旧趴在床边守了他大半夜,中途起来好几次,换毛巾,帮他擦脖颈上的汗,量体温,直看到他体温降到37度上下,才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肖革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卧室的房门没关,正意外着,就听外面传来林嫂的声音。
“发烧了?严重吗?”
另一个声音说道:“早上四点的时候,我给他量体温,已经降到37度了,应该没事了吧。今天早上就给他煮病号饭吧。”
“太太吃吗?我煮两人份。”
“我才不吃,没滋没味的,哎,我再睡个回笼觉,林嫂你不用管我,早饭我不一定吃。”
“太太辛苦了,咦?先生房间的门怎么开着?”
“我特地开着的,怕他有什么事我听不见。”
“哦哦,太太快去睡吧,看这黑眼圈……”
“那我去睡了……哦对了林嫂,吃完饭盯着他吃药,白色药片吃一片,胶囊吃两颗,我放在桌上了。”
“知道了。”
拖鞋声乱七八糟响起,肖革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中途他被林嫂叫起来喝了粥吃了药,等再睡醒,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走出卧室,就看见何灿坐在客厅的地上,周围一堆残枝败柳,她在中间拿着剪刀,将一支支鲜花剪得惨不忍睹,然后插到花瓶里。
听见脚步声,她回头:“你起来啦,去喝水,林嫂给你弄了蜂蜜柠檬水。”
肖革端起杯子喝了半杯,昏沉感这才散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