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生真君在山道上闭目调息,睫毛上还沾着赶路时的草屑,察觉热浪扑面的瞬间,指尖已在泥土中划出复杂的灵纹。墨绿藤蔓如活物般破土而出,表面覆着冰晶般的露水。
火兽与藤蔓相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大量的烟雾升腾而起。
四生真君的眉头狠狠皱起,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将采集的血藤揣在胸口,单手结印加固藤蔓屏障。藤蔓表面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嫩芽从灰烬中钻出。
两名将领早已绕到四生真君侧后方,手中长剑泛着水蓝色灵光。
四生真君转身带起一阵狂风,山道旁的野树枝干突然扭曲生长,枝条末端竟凝成锋利的木刺,如暴雨般射向两人。
一时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暮色更深了,孤峰的剪影在天边渐渐模糊,交错灵气,如同夜空中的流火,明明灭灭,不知归处。
燕临溪趁机掐了个剑诀,却在即将唤出昆吾剑时猛地顿住,剑穗上的云纹在火光中太过显眼。他咬了咬牙,改而凝聚出十二道火符,在掌心列成雁翎阵,“破!”
火符化作十二只火兽,精准地切入藤蔓的节点。
四生真君的瞳孔骤然收缩,藤蔓在火流中发出濒死的哀鸣,焦糊味混着草木清香在空气中蔓延,灰烬在冲击下四散开来。
“你的国......”燕临溪的话被爆炸声打断。四生真君趁火符缭乱之际,掌心按在山岩上,整座孤峰的植物突然疯狂生长,枯树抽出新芽,断藤重新缠绕,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三丈高的木墙。
燕临溪猛地吐出一个火球,灰烬中的火星瞬间连成火海,将木墙烧出巨大的缺口,接连着烧灭了孤峰所有的植物。
四生真君闷哼一声,被火浪掀飞丈许,后背撞在山岩上,咳出的鲜血溅在胸前的血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燕临溪趁机欺身而上,掌心按在对方后心,金红色灵气钻入经脉。他清楚地感觉到,四生真君的元婴才堪堪成型,连第二门功法都尚未修习,便在火灵气的灼烧下,如同雪团般缓缓融化。
木生火,恰巧又在孤立无援的孤峰上,四生真君只觉得筋脉在燃烧,仿佛有无数条火蛇在体内肆虐,痛苦不堪。
四生真君倚着岩石跪坐,但此刻他想的更多的是,他的国完了,他的家也完了,来不及重塑肉身了。他盯着燕临溪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淡淡的悲怆。
燕临溪正欲查看四生真君的伤势,忽觉左侧金丹将领的呼吸节奏陡然变化,那人原本微屈的指节在衣摆上轻叩三下,与右侧同伴交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的决意。
“小心!” 警告刚刚从四生的口中说出,左侧那人竟转身直面燕临溪,自爆金丹。右侧将领突然改变攻击方向,冲向四生真君,引爆了地阶灵气。
“固王好算计!” 燕临溪的怒吼混着金丹爆裂声炸响。赤红火墙在身前骤然竖起,却抵不住狂暴灵力。火墙寸寸碎裂,热浪掀飞他鬓角碎发,他在气浪中倒飞丈许,后背撞在山岩上时,听见另一声闷响:四生真君被长剑贯穿右肩,鲜血溅在燕临溪法袍的金纹上。
两人的身影在爆炸余波中腾空而起,坠入云雾缭绕的谷底。
谷底的弱水如墨汁翻涌,水面泛着吞噬一切的幽光。
燕临溪坠入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心脉,仿佛千万条冰蛇钻进筋脉里。他想运转灵气,却发现丹田如被重物压制,金丹的温热被冷水浇灭。弱水的粘稠感裹住全身,每划动一下手臂都像拖着千钧巨石,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燕临溪看见四生真君的睫毛在血水中颤动,他猛地抓住对方手腕,指尖扣住脉搏,感受着微弱却坚定的跳动,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醒醒!”疼痛让他保持了清醒,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四生真君的腰带。昏迷者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真是烦死啦。
当窒息感即将淹没意识时,他忽然想起秦鸣说过的话,“弱水吞灵,唯静心者得渡。”
他闭上眼睛,任由身体下沉,却在触底前忽然感到水流的托力。睁开眼,只见幽暗中浮动着点点荧光,竟是谷底生长的星荧草。他顺手采摘了一些,回头带给师父。
四生真君的睫毛上凝着水珠,在荧光中像落满星辰。燕临溪调整呼吸,将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于是,他就这样在这片危险的弱水中,平静地随着水流随波逐流。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冲到何处,前方是生是死,他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