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都城，热闹非凡，燕临溪掀开马车帘角，看见糖葫芦摊主敲着铜盏叫卖，街道两侧的商铺檐角挂着绢制春幡，茶楼上飘出的龙井香气混着说书人的惊堂木响，乍看确是一派安乐景象。

在这繁华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丝紧张与不安。街角巡逻的士兵甲胄下藏着未干的血迹，百姓们凑近摊位时总会先警觉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交谈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惶惑。

隐隐透露出对邻国那位四生真君的恐惧。

王宫朱漆大门打开，固王的龙袍在阳光下泛着孔雀蓝的光泽，他亲自迎到马车前，笑容里带着三分热忱七分试探，“真君驾临，寡人盼星星盼月亮 ——”

话未说完，幽灵马车已在车夫手势中化作幽蓝光点，惊得随行大臣们纷纷后退半步，唯有固王的笑容愈发殷切。

宴席上的鎏金盏盛着葡萄酒，烛火在燕临溪紫眸中跳动，映得他唇角的微笑温润如玉。大臣们轮番敬酒，言辞间满是 “真君神威” 的奉承，他只是轻轻转动酒杯，任由琥珀色酒液在杯壁划出优美弧线。

他已经快忘了谁曾经用这样的神情去敷衍过，他下意识也用了这样的方式去对待那些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燕临溪受到了极高的礼遇。珍馐美馔，奇珍异宝，阿谀奉承，极力讨好。这些人不过是看中了他“元婴真君”的身份，企图借助他的力量来对抗邻国的威胁，而他恰巧也是这样想的。

如此，对方先按耐不住了。

“真君，我国如今深受邻国那位四生真君的欺压，百姓苦不堪言，恳请真君能出手相助，解我国之危难。”固王屏退左右，满脸愁容。说着，他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痛苦，仿佛真的为百姓的遭遇痛心疾首。

燕临溪看他的衣着与日夜不休的宴席，就知道这个国王只是怕失去他如今的地位罢了。他故作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此事关乎两国纷争，我本不便插手，然见贵国百姓受苦，我亦于心不忍。也罢，我便在此停留些时日，看看能否寻得妥善之法。”

固王屏退众人，他攥着玉案边缘的指节泛白，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真君可知，那四生小儿除了令人咋舌的修为，单论用兵就非常人所及。”

说到此处，固王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他结婴之前竟用百具焦尸迷惑我军？六千铁骑被百名死士困在峡谷七日，传出去真是笑话！”

听到固王提及此事时，燕临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固王。能以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创造出这般惊人的战绩，四生真君的军事才能确实令人钦佩。

也就是固王家大业大，国力雄厚，本身就比四生真君所在的国家强出几十倍。若换作实力相当，恐怕早就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

固王似乎并未察觉到燕临溪的异样目光，他压低声音，从袖中取出锦盒，七株透明如琉璃的心尘草在盒中轻轻颤动，“只要真君出手，这些便是见面礼。”

燕临溪指尖划过锦盒边缘，心尘草可以引导出隐藏在心底的情感和执念，是心梦丹的药引，难得一见的药材。若是送给伊介，想必师父一定很喜欢，“陛下忧心百姓，本君岂有袖手之理？”

他忽然抬眼，紫眸中泛起如春风般的暖意，“不过边境战事，还需从长计议。”

固王连忙起身叩拜，龙袍拖地处扬起细尘。

风卷着细沙掠过孤峰，燕临溪倚在赭红色岩石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老门主给的阵盘边缘。固王的计划在耳畔回荡，他望着远处渐浓的暮色，忽然注意到岩石缝隙里生长的藤蔓 —— 那是唯有魔域才有的剧毒植物，此刻正随着风势轻轻摇晃。

“真君请看，这是独门秘药。”固王那日端着玉瓶的手还在眼前晃动，瓶中液体泛着幽蓝，“战马饮下便会经脉逆行。”

他说话时，拇指反复摩挲着玉瓶上的蟠龙纹，唇角勾起的冷笑稍纵即逝，“四生小儿若想救他的铁骑，就必须去孤峰采药 —— 那地方，连飞鸟都难以立足。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行者，凭借自身灵力，方能攀登而上，而他们没得选。”

只能是四生真君。

“届时，我会派出两位金丹期的将领协助真君。设下埋伏，一举将其斩杀。”

四生真君的身影出现在山道转弯处，暮色恰好漫过峰腰。那人穿着褪成青碧色的长袍，腰带是用普通丝绳编织，上面随意串着几颗萤石，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响。他的头发用竹簪随意挽起，发尾沾着几片枯叶，全然不像传闻中令固王夜不能寐的元婴真君，倒像是山中采药的修士。

“来了。”左侧将领低声提醒，手按在剑柄上。燕临溪注意到四生真君的脚步忽然顿住，目光扫过他们藏身的岩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四生真君手按在腰间并不存在的剑柄上，那里如今空无一物，唯有几道陈旧的剑伤疤痕。

固王的计划在脑海中回放：马厩投毒、孤峰设伏、金丹将领协助。

燕临溪指尖在掌心搓出细碎的火花，金红色的灵气顺着指缝溢出，将周围岩石映得如烧红的炭块。

“去！”那火焰在空中迅速变幻形态，最终化作咆哮的火兽，张开血盆大口，气浪掀飞三尺内的碎石，啸声竟盖过了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