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用手指试探着达芙涅侧颈的脉搏,金瞳中血色翻滚。少女求生的气息像只濒死的蝴蝶,滚烫的体温灼烧着他的掌心。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达芙涅在静池前与他决绝的场景。
于是,他猛然攥紧少女的衣襟,神力如洪水般灌入她体内。达芙涅的身体突然弓起,口中涌出暗红色的血。神明的力量对人类而言是剧毒,他慌忙撤手,却见达芙涅的睫毛上挂满冰晶,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砺。
“月桂......”她无意识地低喃,指尖绽出细小的绿芽。
阿波罗的瞳孔骤然缩紧。数百年前的记忆像针一样钻进他的大脑——他的亲生妹妹阿耳忒弥斯被大蛇皮同绞杀时,也是这样泛着青色的光,皮肤一寸寸化为树皮。那时候的他,蜷缩在母亲用最后的神力筑起的屏障里,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冲过去救妹妹,却被大蛇喷出的剧毒灼瞎了眼。
“不!”他绝望地怒吼着,“看着我!不许变成树!”
神血的力量在少女体内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生命,达芙涅突然睁开眼,眼神里流转着不属于普通人类的翠色光芒。
地牢剧烈地震动,卡姗举着火把冲下台阶时,正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阿波罗将达芙涅紧紧拥在怀中,两人的长发在神力风暴中纠缠着,墙壁上的青苔疯狂生长,开出大朵大朵的月季花,而达芙涅青绿色的身体在花雨中逐渐树化。
“殿下!德尔斐的日冕球——”卡姗的惊呼声被雷声淹没。
于此同时,三支箭破空而来,射穿了阿波罗的身体。
阿波罗看向天空大声质问道:“什么人!”
神庙穹顶传来玻璃炸裂的巨响,白昼与黑夜的平衡器骤然崩塌。永夜如墨汁般在天际晕染,神柱接连亮起血光,在漆黑的天幕上拼凑出一个矫健少女的身影。夜色下,看不清模样,但缇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来杀你的人。”
阿波罗将达芙涅推入卡姗的怀中,日轮金冠发出比太阳更刺目的强光。他抬手唤来银弓,箭尖对准了天空某处:“你以为摧毁德尔斐的光明就能困住我?”
“黑暗并不能困住你。”缇娅的真身终于在云层中显现,她用一柄长弓与阿波罗对峙着,即便在神明面前也能丝毫不落下风。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但能限制你的行动。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把握与你一战!”
黑暗的环境对阿波罗十分不利,而他在黑暗中过于光耀的身躯,反而成了暴露自身弱点的缺陷。他快速熄灭掉光冕:“卡姗,带达芙涅回内殿。我要去静池修复日冕球。”
“可是您的身体——”
“快!”阿波罗咳出一口血,“她在用我的生命力喂养黑暗,削弱我。”
卡姗背起轻如羽毛的少女冲向内殿。身后传来阿波罗的怒吼,金箭如流星般坠落,却纷纷擦着缇娅的身体而过,丝毫未能伤到她。缇娅说:“没用的,阿波罗。虽然你是神明,可我带走达芙涅的决心,比你充满杀意的箭更强大!”
静池的水无风自动,日冕球的修复机关被阿波罗巧妙地设在水底,就是为了防止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入水的瞬间,池底浮现出巨大的光明图腾,阿波罗的双眼从纯粹的鎏金色转变为漆黑,对着机关轻声呢喃:“以光明神之名,召回散落的光。”
整个德尔斐的地面开始爆发强光,每一株草木都升腾起金色光点,朝着破碎的日冕球汇聚。那些光点正是他这三百年来治愈瘟疫时散落的神力,此刻正如百川归海般回归到他的身体里。
缇娅压紧牙关道:“你居然把神力......”
“藏在每一次治愈凡人的光里。”阿波罗擦去嘴角的血,“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想到破坏日冕球来削弱我。”昼夜轮转,恢复了正常的形态,太阳重新悬挂于高空,缇娅的银甲在日光下泛着寒光,她完整的姿态终于展现在阿波罗眼前。
达芙涅说的对。凡人是不可能杀死神明的,所以要求得其他神明的帮忙。离开尼洛斯之后,缇娅知道战神阿瑞斯一直与阿波罗不睦,她便日夜兼程前往战神神庙,终于知道了破坏日冕球的方法。
可是她想不到,阿波罗如此谨慎,居然还留了一手。只要将埋在凡人身体里的力量收回,他立刻就能恢复元气。
“放了达芙涅公主!”
缇娅的身后跟着三十名披着斗篷的战士,每个人头上都刻着阿瑞斯的斧头印记。
阿波罗盯着缇娅的金瞳已含恨意:“阿瑞斯的猎犬也敢吠叫?”强光将三十名战士的箭矢化为灰烬。
“你们快去找公主,我来对付他!”
战士们得到命令,纷纷往阿波罗的内殿敢去,神庙的辅祭们也从黑夜中苏醒过来,阻止这伙人的前行。战士们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被刹那间扑面而来的金光掀翻在地。阿波罗踩住其中一人掉落的战甲,上面的斧头标记被他带着恨意,一点点碾碎,盔甲破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你该庆幸面对的是我,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缇娅的银甲在月光下碎裂,鲜血顺着她额角花落。她中了一箭,下一支箭又对准了她的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艰难地支起身体,月光在她掌心凝聚成银色的长箭。它与人类所制造的箭矢截然不同,箭尖淬着月色独有的寒气,一道银色的光柱发散出来,天空中,居然同时显现出日月同辉的景象。
阿波罗大惊失色:“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操纵月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