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林乲安惊魂未定地闷哼一声,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声余韵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硝烟特有的、微苦而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钻入鼻腔。
顾穆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隔着薄薄的衣料,林乲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后背,与她自己的心跳在硝烟味中奇异地共振。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乲安靠在他怀里,身体因为惊吓和那巨大的冲击力还在微微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声巨响和此刻紧贴的、充满力量的怀抱在感官中无限放大。顾穆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头顶。
“第一枪。”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顿了顿,似乎在感受怀里人细微的颤抖和急促的心跳。“感觉如何?”
林乲安说不出话来。所有的感官都淹没在硝烟的气味、他怀抱的紧缚、和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之中。那巨大的声响带来的恐惧尚未完全消散,却被另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覆盖——一种被他完全掌控、又被他牢牢保护着的、令人心悸的安全感和悸动。
她微微侧过头,脸颊几乎贴着他颈侧的皮肤,能感受到那里脉搏的跳动。阳光依旧明亮,枪靶在远处静静伫立。腰间的桎梏和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捕获。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微喘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闷在他怀里,小声地、诚实地回答:
“……好响。”
顾穆的下颌依旧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未动。他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那声诚实的“好响”,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她本能地宣泄着恐惧。
“嗯。”他低应了一声,声音沉缓,胸膛的震动清晰地传递给她。“后坐力比想象中要大,是不是?”他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林乲安在他怀里小幅度的点了点头,额头蹭过他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她试着动了动被他完全包裹住、握着枪的那只手——枪的重量和冰冷的触感还在,手腕更是传来一阵酸麻,提醒着刚才那瞬间的冲击有多么猛烈。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指骨都在隐隐作痛。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好像……控制不了。” 这是实话。当顾穆带着她扣动扳机的瞬间,那股力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和掌控范围。那不是她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帅气扣动,而是一场身体与机械暴力的、猝不及防的碰撞。
顾穆终于微微松开了环抱的手臂,但并未完全放开她。他稍稍退开半步,从背后紧贴变成了侧身而立,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肘部下方,防止她腿软跌倒。另一只手则覆盖在她握枪的手背上,只是这次不再是完全的包裹,而是变成了支撑和引导的姿态。
“第一次,很正常。”他的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白、残留着惊悸的脸上,锐利的眼神此刻沉静得像深潭,专注地看着她。“你刚才太紧张了,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像石头。枪一响,所有的力量都反噬回来,你自然扛不住。”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微微颤抖的手臂:“感觉哪里最难受?”
“手腕……还有这里。”林乲安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无措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和手臂连接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重锤砸过的钝痛感。
“力量传导的节点。”顾穆了然地点点头,“绷紧的肌肉没有缓冲,硬碰硬,自然吃亏。”他的手指在她托枪的肘部下方轻轻捏了捏,“放松点。枪不是靠蛮力攥死的,是靠正确的姿势和稳定的支撑去‘引导’那股力量。”
他示意她再次看向远处的靶子,但这次没有立刻要求她举枪。
“刚才教你的站姿和握姿,还记得吗?”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现在,忘掉扳机,忘掉开枪。先找回那个姿势。”
林乲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还在狂跳的心脏和发软的双腿。她依言,尝试着回忆顾穆之前调整她的每一个细节:双脚分开,重心前倾,膝盖微屈,肩膀下沉……她一点点地调整,动作生涩而僵硬,远没有顾穆那种行云流水般的自如。
顾穆没有催促,只是站在她身侧,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偶尔伸手,指尖在她紧绷的肩胛骨上轻轻一点:“这里,沉下去。” 或者用手背在她僵直的腰侧轻拍一下:“重心,往前。” 他的触碰依旧带着掌控力,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包裹感,更像一个严厉却专注的教官在修正学生的错误。
林乲安努力地执行着指令,但身体像是生了锈,完全不听使唤。她越是想着“放松”,肌肉反而越紧张。刚才那声巨响和巨大的冲击力像烙印一样刻在神经里,让她对再次握紧那把冰冷的金属造物本能地产生抗拒。一想到要再次扣动那个扳机,感受那股撕裂般的力量,恐惧就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顾穆……”她尝试了几次,终于有些挫败地放下手臂,枪口垂向地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和依赖,“我……我好像做不到你那样。它……它太重了,那个力量……”她看着手里泛着幽蓝光泽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和一丝退缩。“有点难。” 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对枪械力量的恐惧,对自身控制力的怀疑,以及对刚才那恐怖体验的余悸。
顾穆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微微咬着的下唇,那点倔强被真实的困难暂时压了下去,流露出难得的脆弱和无措。他眼底深处那丝纵容和了然更浓了些。他伸出手,不是去碰枪,而是轻轻捏了捏她刚才说酸痛的肩膀。
“急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谁生下来就会开枪?那是子弹喂出来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依旧紧握着枪柄、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手,“今天,能稳稳地拿着它,站直了,不发抖,就是进步。”
他松开捏她肩膀的手,重新覆上她握枪的手背,这次的力量带着一种沉稳的引导:“来,再试试握紧。别想着开枪,就想着怎么把它拿稳,让它成为你手臂的延伸。”
林乲安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锐利的鹰眸此刻专注地看着她,没有嘲笑,没有不耐,只有一种沉静的、等待她克服障碍的笃定。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恐惧,再次尝试按照他的教导去感受冰冷的枪柄,去调整手指的位置,去努力放松紧绷的肩臂肌肉。每一步都艰难,每一次调整都伴随着对那声巨响和巨大后坐力的恐惧阴影。
她学得很慢,很笨拙,甚至有些狼狈。但顾穆就站在她身侧,像一座沉默的山,在她摇晃时提供支撑,在她出错时精准纠正,用他沉稳的存在感告诉她:“慢慢来,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