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训练带来的震撼和手腕的酸麻尚未完全消退,林乲安回到别墅后,心里莫名憋着一股劲。也许是顾穆那句“谁生下来就会开枪”刺激了她,也许是觉得自己在那种充满力量和掌控感的领域太过笨拙,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宽敞明亮、设备一应俱全的厨房。
她想做点什么。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想做点自己能掌控的、熟悉的事情。比如一顿简单的饭菜。
食材是现成的,冰箱里塞满了定期补充的新鲜蔬果和肉类。林乲安系上围裙,洗了手,开始处理一块鸡胸肉。锋利的厨刀握在手里,感觉比冰冷的枪柄要亲切得多。她熟练地将鸡胸肉切成大小均匀的条状,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这声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鸡柳切好,腌上。接下来是配菜。她拿起一颗饱满的土豆,准备切丝。土豆有些滑,她一手按住,一手握着刀,小心地片薄片。也许是刚才射击训练时手腕用力过度留下的隐痛,也许是心思还有些飘忽不定,想着顾穆环抱的温度和那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就在她下刀切丝的一瞬间,土豆块猛地一滑!
“啊!” 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
刀锋没有落在砧板上,而是狠狠地切在了她按着土豆的左手食指指节侧面!
剧痛瞬间袭来!殷红的血珠几乎是立刻就从破开的皮肉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土豆片和砧板。
林乲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丢开了刀,右手紧紧攥住受伤的左手食指,血还是从指缝里渗了出来。她慌忙转身想去水池冲洗,动作太大,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灶台上正在加热、准备炒菜的平底锅手柄!
“哐当!”一声脆响。
那口装着少许热油的锅被撞得一歪,滑离了炉灶中心,锅里的油瞬间剧烈沸腾起来,发出滋滋啦啦的爆响!更糟糕的是,锅底因为位置偏离,火焰舔舐着没有油覆盖的边缘部分,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乲安顾不得手指钻心的疼了,眼看着锅里的油要冒烟起火,她左手还紧紧攥着流血的手指,右手慌乱地想去关火。情急之下,她只能用受伤的左手手背去蹭开关——结果蹭偏了,反而把火力旋钮拧到了最大档!
“轰!” 火苗猛地窜高,贪婪地舔舐着干烧的锅底边缘,焦糊味更浓了,锅里的油也开始冒烟!
厨房里顿时一片狼藉:砧板上的血迹、滑落的土豆、歪斜冒烟的油锅、窜高的火苗、刺鼻的焦糊味……以及站在混乱中心,左手血流不止、右手还徒劳地想去关火、脸色发白、疼得眼眶都红了的林乲安。
就在这兵荒马乱、眼看就要失控的当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卷进了厨房。
顾穆显然是被那声惊呼和锅碗碰撞的声音引来的。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战场:林乲安流血的手、冒烟起火的油锅、满砧板的狼藉……眉头立刻拧成了结。
他动作快得惊人,两步冲到灶台前,长臂一伸,精准地越过林乲安慌乱的手,一把将火力旋钮拧到最小,再猛地一压,彻底关闭了燃气阀!窜高的火苗瞬间消失。
紧接着,他看都没看那口还在滋滋冒烟的锅,一手抄起旁边干净的锅盖,“哐当”一声严严实实地盖在了锅上,隔绝了空气和油烟。动作一气呵成,冷静得没有一丝多余。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般锁住林乲安还在流血的手。
“手!” 他的声音低沉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把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腕。力气很大,但避开了她流血的手指。
林乲安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指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疼的,一半是面对这一片狼藉的懊恼和委屈。
顾穆没理会她委屈的眼神,拉着她快步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地冲下。他毫不客气地将她受伤的食指拉到水流下,用力冲洗着伤口。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林乲安疼得想缩手,却被顾穆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
“忍着!” 他低喝一声,语气严厉,但冲洗的动作却并不粗暴。他紧盯着伤口,血水被水流冲淡,露出了皮肉翻卷的伤口,不算特别深,但看着也触目惊心。
厨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弥漫的焦糊味,以及林乲安压抑的抽气声。顾穆紧绷的下颌线和紧蹙的眉头,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
冲了足有半分钟,直到流出的水基本变清,他才关了水。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他紧抿的唇线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她走出厨房,直奔客厅。
他把她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拿医药箱。回来时,手里提着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动作熟练地打开,拿出碘伏、棉签、纱布和医用胶带。
他单膝半跪在她面前,拉过她受伤的手,放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这个姿势让他需要微微仰头看她,但眼神依旧带着迫人的压力。
“笨。” 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利落轻柔。用棉签蘸了碘伏,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消毒。碘伏刺激伤口的痛感让林乲安猛地一抖,下意识想抽手。
“别动!” 顾穆低斥,另一只手稳稳地固定住她的手腕。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按在她腕骨上,热度惊人。
他低着头,极其专注地处理着伤口,动作快而精准。消毒、检查是否有异物、用无菌纱布轻轻覆盖、再用胶带固定缠绕。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战场处理外伤般的效率。包扎好后,他托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确保纱布固定稳妥,没有压迫太紧。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乲安脸上,看着她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带着泪痕和委屈的样子,还有鼻尖萦绕的、从厨房飘来的越来越浓的焦糊味。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最终,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