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宇大街附近搜捕的巡防兵退得差不多,剩下都是每日照常例行巡查的。楚琮瞻没有放松心神,愈靠近轩天门,愈是紧张。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楚琮瞻嘴硬道:“你懂什么。”脚下却步履生风。
“你再怎么急如星火也没用,那人莫不是诓你的,根本没有看到什么马车。”
再往前就是轩天门了,常理说来早就该看到乔广陵一行的身影。“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大摇大摆走进去?”楚琮瞻心中正纠结着,忽而被男孩扯到一旁,原来是一队巡防兵走了过来。
“我带你走吧。”
男孩带楚琮瞻从一茶楼后厨暗巷寻了个矮窗翻进去,竟一路走到屋脊顶层。楚琮瞻哪里走过这样的地方,觉得十分新奇。更新奇的是,爬到顶,自屋脊背后探头望一望,能看清鸿宇大街的大半风貌。
“马车!”楚琮瞻惊喜往外,刚喊出声,嘴巴就被捂住,拽回隐身之处。
“你看!”
楚琮瞻顺着男孩指引,发现陆陆续续有很多巡防兵,整齐划一一队接着一队走过。“要等一刻钟,现在正是换防的时候,每次换防,他们还会巡查一圈,没有什么异常才会直接回兵马属司。”
“你对巡防之事很了解。”
楚琮瞻像被点了一下,看向男孩,对方一直盯着走过的属兵,像是不经意的发问。
楚琮瞻盯着对方的表情,答:“自然了解。”
“那只好在这里躲上一躲了。”男孩转过面来,“你现在这么如履薄冰,看来家法颇为严格,为何还要偷瞒着家里出来闹事?”
楚琮瞻冷哼一声,“你家法不严?这满大街抓的可不止我一个。”
男孩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
“恰恰相反,我想巡防兵闹出这么大动静,恰恰就是因为你一个人。”
“……”楚琮瞻无法反驳。实则他自己也早就意识到,巡防兵和五城兵马属司的人遍布各处,不像是为了抓闹事者临时紧急情形下分派出来的。如果一开始他对这个猜想还持怀疑态度,那么当小阁楼内沈溟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确定了,抓闹事者是次要,找他是真。所以现在他必须马上赶回东宫。“我父,父亲很严格,我的老师,也就是我的舅舅,对我期望很高,还有我的母亲……”
楚琮瞻一只手握着檐顶已经看不清形状的角兽,拇指的指甲陷进木屑里。
看他满腹惆怅,男孩用力在楚琮瞻肩上拍了拍,安抚道:“那就别去想他们的期望,努力做好手头的事情。”
听罢,楚琮瞻忽然长吸一口凉气,继而把脸埋进掌心。“君子当以仁,君子不当以仁。”
“……什么?”
“君子当以仁,君子不当以仁。”男孩抬起头清楚的重复道,“这是前日的窗课,我写不出,也辩不明。”
很显然,在男孩的安慰下,楚琮瞻更痛苦了,“君子心怀以仁,是为人处世之本,君子不为仁义所支配,以大局和结果为准绳,此时仁义只是立身世间的利器。君子当善假于物。仁义也是物之其一而已。”
日影渐斜,冬日寒风扫过屋脊,楚琮瞻身处高处,又静坐了许久,他感觉到明显的冷意。听男孩说完,他唇齿翕动,良久,问了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孩侧颜中是冷静,顿时眼中闪过凌厉,“快!”男孩拍了拍楚琮瞻,“趁现在。”
楚琮瞻一看巡防的人马散了,二人立即朝着那绀青色马车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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绀青色马车近在眼前,男孩忍不住冷笑:“这垂髫小儿就是对你怀抱期望的舅舅?不知贵庚啊。”
楚琮瞻急得脸都绿了,“谁说他是我舅舅了。”作势恶狠狠推搡睡在车轼上的小阿辰,“怎么就你守着车,不是说我舅舅在等我吗?”
小阿辰迷蒙双眼,仰头仔细看了眼前这平民打扮的太子楚琮瞻,晃悠悠坐起来,吭吭唧唧答:“老爷进宫了。”
“那你府上大官司呢?”
“走了。”
“……”楚琮瞻憋了口气,又不知该和小阿辰说什么。
“给你闯祸兜底的人不在了吗?”男孩浅笑道。
听到男孩说话,小阿辰问:“这位哥哥是……”
小阿辰话没问完,楚琮瞻忽然转过身,拉起身边的男孩就往车里塞。转头对小阿辰说:“小阿辰,一会有人来,就说车里的是你的小主子。你就说他感染风寒,要送回府中,不许惊扰,听到了吗?”
仓促间,男孩瞥见不远处停下一驾玄色马车,慢悠悠从上面走下来一位贵气十足,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孩也不再多问,缩进了车内。楚琮瞻还在对着小阿辰耳提面命,“暂时,只是暂时把他当做,不是真的认他做小主子,就当帮我了。”
小阿辰在太子一阵疯狂啰嗦中,讷讷的点了点头,随即灿然一笑,“我知道啦!”
“哟……”远远便看见自己侄儿一身平民打扮,低头对着车轼上的小孩说话,楚珩径直走过去。“太子今日有些风尘仆仆,这是去哪里微服私访了?”
楚琮瞻帮小阿辰整了整衣服,将人摆正坐好,揉着小阿辰的头发答:“这不是也想学学王叔爱与民同乐吗,结果乐子没寻找,倒是寻了一堆麻烦。”他也不瞒着楚珩,笑嘻嘻的走到楚珩身边,谄媚道:“璃王叔,我舅舅在宫中我指望不上了,你带我进去吧,这里里外外都是父皇的耳报神,尤其是玄意门那边,你的车能进玄意门,你带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