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邸毗邻是永益城最为热闹繁华街市所在,到处都是姜家孩子们喜欢的新鲜玩意儿。丁越扶额叹气,觉得那封写回江南置办年货的信纯属多余,只怕光是在永益城买的运回江南都堆不下。
“丁哥哥,永益城多好玩啊,怎么不见你露笑脸啊?”姜南苒束着发髻,甩出一绺发尾,远看像是个小公子。再对上她大方无拘的性子,格外讨人喜欢。
“小姑奶奶,这你都看出来了?”丁越逗她。
“阿姐又说错了,丁哥哥明明平时就是这样,只不过是到了永益城前两天格外高兴而已,如今看着才觉得他仿佛是不高兴。”姜南羿最爱和三姐江南苒拌嘴唱反调。
“是吗?那你说说,来永益城一路奔波那么累,为什么头两天还能高兴,现在轻松自在到处玩反而不高兴?”
“到处玩就高兴吗,丁哥哥又不是小孩子,我看他不喜欢得闲。”姜南羿还摆出事实,“丁哥哥近来揽下了接应配给的活,每次接应之前丁越哥哥都很开心,等送配给的倪千户一走他就不开心了。”
江南苒白了一眼,仰着脖子道:“我才不信,为什么只有小孩才爱玩,长大了就不爱玩了?”
“那,那是因为……”姜南羿说不出所以然,转头问姜南疏,“二哥,你说为什么?”
姜南疏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二哥,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姜南疏一本正经,“嗯……因为我还是个孩子。”
这大孩子哄小孩子的一幕,让边上的姜南阗和黄其甫忍俊不禁。丁越反而有点不自在,“你,你们笑什么?”
黄其甫刚要解释,姜南阗却反问丁越,“那丁哥,是遇到什么成年人的烦恼了呢?”
丁越气不过,威胁道:“若你们都逛得差不多了,我打暗号让高义叔和江出兄来接你们回府。”
几人正说着,忽听一声巨响盖过了周遭的鼎沸人声,街市顿时乱作一团。这边姜家一行望过去,只见后方不远处的阁楼上掉下来一人,阁楼虽然不高,但听声响也摔的不轻,那阁楼栏杆都被踹破,七零八落飞得到处都是。果然,地上躺着的是一青年,这青年身形瘦弱,面色则痛苦不堪。抬头反观楼上,于阁楼残破处,向下俯视的却是一七八岁孩童。长得盛气凌人,一派富贵气。
恃强凌弱!
姜南苒路见不平,仰脖子指着那人道:“喂,那小孩,是你将人推下来的吗?”
那孩子看向下面,先是睁大眼睛,而后皱了眉头,没有搭话。
黄其甫将地上青年扶起,那人摸着胸口,艰难道:“他,他踹的我,抢我的东西,我不能,不能给他。”
阁楼上男孩不知是被姜南苒几句话威慑到了还是自知理亏,脑袋一缩。
“别跑!”姜南苒说罢就要上楼去追,却被丁越拦住。“小姑奶奶,冷静。”
楼上男孩转头欲溜,不料姜南阗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他身后。
“闪开。”男孩恶狠狠道。
姜南阗也不怒,把眼前的孩子打量了番,“谁家孩子,可有人来认领?”
周遭都是看热闹的,无人应声。“小弟弟,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
姜南阗一语未完,就听嘭的一声,阁楼里顿时烟雾弥漫,呛得所有人连连后退,胡乱摸索着直都要往外跑,推搡间乱做一团。守在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开始着急起来,丁越正要进去一看究竟,此时姜南阗扶着柱从阁楼残破的缺口处探出半个身子。
“公子!你没事吧?”黄其甫担心地问。
“有看到那小孩逃出来吗?”
“……并未看见。”黄其甫摇头道。
竟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逃了!江南阗也认定这孩子来路不那么简单,还没来得及多想,姜南阗眉宇一皱,忽而严肃的喊了声“丁越哥!”
丁越一转头,身边方才倒地不起的青年竟然不觉中跑出老远,丁越看着那道背影,一股莫名熟悉之感涌上来。眼看那青年就要消失在长街尽头,丁越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谁在闹事?”一声暴呵自街巷另一端传来,伴随杂沓马蹄声。
“是巡防司的人!”众人堆里不约而同喊道,随即人群像油锅里呲了水,再次炸开花,纷纷簇拥往周遭挤。都要离事发现场越远越好,谁也不想被当做闹事者抓到总属司衙门盘问一番。
“糟了,巡防兵,被他们抓住了又要给指挥史惹麻烦了。”
“不能给爹爹惹事。”姜南阗也不逗留,拉起呆在原地的姜南疏和江南苒就跑,却不知道其实他们几个最为惹眼,姜家儿女虽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但此刻陷在人群里也是施展不开。
姜南疏道:“大哥,咱们得分开,你跟三妹妹去往朝南的巷子口,我往东。”说罢就钻进朝东的巷口了。
人头攒动,后有追兵,姜南阗也顾不得多说,拉着江南苒往南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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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到了吗?”
“回千户……还,没有!”
沈溟啪的一声收了折扇,边上站着的属兵有些怯懦。吞吞吐吐,接着说:“巡防那边已经交代过了,凡有穿着不似寻常百姓,在街市独自溜达的,举止投足不像普通孩子的,都要仔细盯着。”
沈溟摇摇头,“这可是永益城,达官贵人这么多,富贾名流到处都是,这范围也太大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算了,备马。”
行至外院,外廊一属兵急匆匆赶来,见了沈溟行了个常礼,“报大人,恩悌巷今日有人闹事,现在巡防那边正在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