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白芷关作为东陆正统对抗北方异族的重要屏障,已不知经历了多少重大的战役,防范之严密,堪比燕北关,赵淳儿与采薇两人出来到现在仍旧没有想出万全的对策。左思右想之时,蹄声突然在远处响起,赵淳儿一惊,抬起头来极目望去,顿时色变。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百多骑战马迅速奔来。好在东南不像西北那样坚壁清野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此处密林处处山野起伏,不然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定然早已暴露。赵淳儿咬着牙,翻身跳上已经警觉的站直身子的战马,驱马狂奔了起来。
赵淳儿一边策马奔驰嘴里高声吩咐,“采薇,你自东南方进入卞唐国境,届时诸葛玥会派人接应你!”
采薇本就是宫廷的女侍,赵淳儿自重生以来时不时的教她一些防身之术,奈何采薇悟性极差,只学会一些皮毛。
采薇做于马上,她眉头紧促望着引开追兵的赵淳儿,心中甚是担心,但眼下只能两人分开行动,她跟在赵淳儿身边多年,无需多言便知其中利害。
赵淳儿踏着溪流了走了三里多地,使敌人失去追踪的脚印,可是刚刚喘了一口气,催命的蹄声又在身后响起,赵淳儿本身就有旧伤,此刻颠簸马上只觉得那处伤口一阵微疼。她眉头紧锁,她果断的抱了两块巨石,用绳索绑住放在马背上,然后用力的一拍马股,催促战马离去。
这马儿跟了她已有多年,几次同生共死,感情极深。马儿跑了几步,就在原地站住,回过头来,眼望着她,不断的甩着尾巴。
赵淳儿下马后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走,谁知刚走一步,马儿竟依依不舍的跟在后面想要跟上来,少女眉头紧锁,头也不回的一刀掷去,嚓的一声,沿着战马的脖颈而过。战马受了惊吓,长嘶一声,转头狂奔而去!
听著身后的蹄声越来越远,赵淳儿深吸一口气,抚一下那处的伤口,走进了茂密的树林。
“夫王土之六海,教化安德邦,君国之圣道,仁义为典化,兴亡之衰败,”初夏的早上鸟语花香,一片绿意的山道上,有朗朗的读书声悠然的传来。远远的,就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骑坐在一匹杂毛青驴上,手握着一卷微微泛黄的书卷,摇头晃脑的吟诵着。
这真的是一个好天气天高气爽,鸟语花香,刚刚下过雨,连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梁少卿合上书卷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眯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善良的笑意。他伸出手来,摊开手掌,上面有着几粒细碎的稻米,一只嫩黄色的云雀见了连忙扑肩着翅膀落到他的手掌之上,低头轻轻的啄食着那几粒稻米,一边吃着还一边偷偷的向上翻着绿豆小眼看着梁少卿毫无恶意的脸孔。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落到捕鸟人的手里了。”
小鸟绕着他上下盘旋,却始终不曾离去,清晨的阳光顺着稀疏的村叶洒在年轻人的脸上面孔柔和,带着善良的笑意。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书生微微一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清晰的呵斥打斗声登时传进耳中,梁少卿皱起眉来,暗暗嘟囔道“出门在外,闲事莫管,安全为先。”说罢,书生使劲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自己想法的正确性,勒马转身就向着原路而去,想要躲开这场无妄之灾。可是刚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暗道万一是有强人恃强凌弱,自己巍巍大丈夫,却见死不救,岂不是有违侠义之道?想到这里,书生坐在马背上,默默的沉思,样子十分的认真。
打斗声仍旧在继续,梁少卿的心里却在激烈的天人交战,既怕惹了麻烦,置之不理却又有些过意不去,踟蹰了好一阵手,年轻书生突然一咬牙,暗道也许只是两伙农夫在打架,自己只要上前去劝阻一番,他们定会晓以大义的罢手言和,就算情况危急,自己也可以跑去报官,不会出事。所以,抱着上前观望一下子的态度,男人轻轻的拍了拍坐下的青驴,轻轻道:小青,咱们悄悄去看看。
天不佑善人就在这时,一直盘旋在一旁等着吃稻米的小云雀却等的有些不耐烦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头冲下来伸嘴就啄在青驴的眼皮上。名唤小青的青驴蓦然一惊,响亮的叫唤一声,扬起蹄子就疯狂的向着前方奔去!
“啊,小青小青!你干什么?方向错啦,轻点啊。”
猛烈的风声从耳边吹过,呼啸声起,梁少卿紧紧的抱着驴脖子,几乎被颠的将肺吐出来,郁郁葱葱的林子在眼前一闪而过,梁少卿从不知自己的青驴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可是就在他心下感叹的时候,毛驴尖叫一声,登时就停了下来。
静死一般的静!
空气里有生铁的味道,隐隐还有刚唰杀完猪才有的腥气,梁少卿缓缓的松开手,然后小偷一般的抬起脑袋,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带着几分小心,几分害怕,还有几分好奇的眼神向四周望去。
所有人都住了手,满身鲜血的士兵们转过头来望向这个不速之客,连同那个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少女,也一同用奇怪的眼神望来。
连续两日的追击,不间断的十多场战斗,让这些人都已经身心俱疲,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使他们心惊胆战,所有人的性命就在他们手上,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谁能顽强的坚持到最后。所以,这个有可能会是对方援兵的人物的出现,就显得别样的重要。
“我,是路过的。”梁少卿呲着一口白牙,笑眯眯的望着众人手中鲜血淋漓的刀子,语气打颤的解释道:“我,我游历到此坐骑受了惊吓,打扰各位了我,这就走,这就走,你们继续。”
梁少卿战战兢兢的坐直了身子,掉转驴头就想迅速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头的最后一刹那,他的眼睛瞥到了那个被人群包围在中央的少女,眼皮突地一跳,一股电流迅速涌遍全身,那一刻,他没有时间去看清楚少女的长相和穿着,他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犹若秋水般明澈动人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那般年轻可是却已是那样的沉稳和冷静,她望着他,望着他转身离去,眼神如同一股冰冷的清泉,从他的头颈浇下来,连着骨髓,都是一片冰凉。
“大夏公主,束手就擒吧,这样下去,你就算不死在我们弟兄的手上,也会失血过多而亡的。”
蒙着脸的士兵头冷声说道,赵淳儿缓缓挪动一下沉重的脚步,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对方不仅是追踪能手,更像是官家的死士,自己稍微大意,就被敌人缠住,前几天她刚与采薇出来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出现,来到这卞唐附近如何一下子这么多人,自己行踪很是紧密,究竟是谁泄漏出去了呢?
两天下来,虽然被赵淳儿杀了三十多个敌人,但是此刻两日未曾进食,体力大量透支,再加上之前的伤,她已经无力再战了,所凭的,全是一股勇气。她的手缓缓的摸向腰间的飞刀,深深呼吸,像是一只等待时机的豹子,随时等着和人一决生死。
“看来你是敬酒不知吃罚酒了”男人冷喝一声“弟兄们!你们的生死就在今日这一遭了,就扯格杀,生死勿论!”
唰的一阵厉响,沉重的战刀迎头而上!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厉喝突然传来,只听男人清冽的嗓音高声疾呼道“都住手!”
电光石火间,所有人大吃一惊,齐齐转过头望去,却顿时瞠目结舌!
年轻的书生去而复返,骑驴而归,虽然面色发白但却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欺负一个小姑娘,太不像话了。”
士兵的首领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这位公子是何人,为何要管我们的事?”
“你们是官府的?”梁少卿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士兵们的行动兵刃,他们虽蒙着面,但此等上好的刀刃唯有官差才能佩戴。他颇有些为难的皱眉道:“在下梁少卿,路过此地,见你们在此打斗,就上前来询问一二,没想到各位是官家的官差,失敬失敬。”
“梁少卿”
士兵头子疑惑的默念,却一时想不起哪个有胆量插手官府之事的世家是姓梁的。面色登时一沉,怒声道:“闲杂人等滚到一边去,小心刀剑无眼!”
“是是,”梁少卿连忙说道刚想转身离去,却忍不住回过头来小声的说道:“打打杀杀终究有辱斯文,不知道诸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不可以跟在下说说,让我为大家和解一番。”
“我看你是找死!”头领怒喝一声,举刀就猛劈而下。
啊!梁少卿大惊失色,抱着脑袋竟然连躲都不知道躲。
“蠢货!”赵淳儿冷喝一声,一把掷出飞刀,只见一道白光迅速而去,唰的一声没入头领的脖颈,男人双眼圆瞪,踉跄两步,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大人!”士兵们大惊失色,齐齐奔上前去。
赵淳儿找准时机,捂着伤口趁着混乱,几步上前,飞身跃上书生的青驴背上,从后面越过书生的腰,一把抓住缰绳,厉声说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