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荒原方圆百里渺无人烟,连年的战乱和杀戮,让这里已经是一片焦土,每逢大军过境,百姓们更是四处逃散,寻觅其他的安居之所。只是,这跌宕的乱世何处又是真正的世外桃源?连续一日的大雨,滂沱不息,北风呼号,大雨倾盆,马车行至一片破败的村庄,遍目所见无处不是黑色的废墟,找了一间相对完整的屋子,楚乔背着仍旧昏迷的赵嵩走了进去。手脚利落的打扫屋子,找来干净的干草拾柴生火,不到半个时辰,屋子里就已经暖和了起来。这是块无人区,当初楚乔带着西南镇府使正是从这里经过还和赵飏的征讨大军在不远的地方进行过一次会战。显然,这里的百姓都是在那一战中被吓得逃跑了,除了粮食和衣物,什么都没来碍及带走,锅碗厨具都还保存完好,水缸里甚至还有干净的清水,柴房里还有大量过冬的柴火。
楚乔端着一碗热水,将干粮捏碎,倒在热水里,楚乔来到赵嵩身边,伸出两根手指,撬开他的嘴,然后将食物强行灌了进去。
男人的眉头紧锁,下巴上都是新长出来的胡茬,不同于赵淳儿的瓜子脸,曾经的赵嵩有一张讨喜的圆脸,眉毛很粗发起怒来像一只小狮子,脸孔总是通红的。然而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将曾经阳光朝气的青年折磨的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
看著他空荡荡的右臂,染血的衣衫,楚乔轻轻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嗯”
一阵低沉的轻哼突然响起,赵嵩眉头紧锁,脸上有痛苦的神色,楚乔紧张的半跪在他的身边,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轻声的低唤“十三?十三?”
“傻子别去啊”低沉破碎的声音从男人的口中传出,他紧闭双眼,额头青筋崩现,面色痛苦,像是一只被囚在牢笼里的野兽。
“别跟他去,会死的。”
赵嵩脸孔带着不正常的湘红,似乎正在发烧,楚乔站在一旁,楚乔眉头紧锁,她想要回头去烧水,可是刚刚转过身子,却被一个沙哑的声音闪电般将脚步牢牢的钉死在原地。
“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啊,阿楚,”楚乔瞬间呆若木鸡,同样的话她听了两遍,第一次听到是第一次围猎,他和赵淳儿站在一并,当时她身材矮小,射杀狐狸时差点摔下马背,幸亏赵淳儿及时出手,免得自己坠落马下。她起身感谢时,赵崇高声说,“我也可以保护你啊,阿楚。”
他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又从小未习得武功,天赋心计不及赵淳儿半分,更不要说赵彻。
整个晚上,赵嵩都在说胡话,有的时候,是在大骂燕洵背信弃义,有的时候,是在疯狂的大叫阿楚快跑,而更多的时候却是在苦苦的哀求楚乔,求她留下,求她别走。这个在九岁长街划地为线,凌厉果断的要和自己恩断义绝的男人,将他所有的脆弱和柔软暴露在这个大雨的晚上,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刀子,在狠狠的凌迟着楚乔的心。
天色将明的时候,他却突然清醒了,楚乔整晚护在他的身边,为他喂水敷面降温,见他一醒来,楚乔惊喜的叫出声来“你醒了?”
赵嵩的眼神有些茫然,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看着楚乔,眼神从最初的惊喜,转变成疑惑,然后痛惜、怨恨、愤怒等情绪一一滑过他的黑眸,最后皆被巨大的冷漠覆盖,那眼神那么冷像是万古雪峰上的坚冰,让人脊背发寒。从他的眼神里,楚乔似乎再一次重温了他们这些年的友谊,从初识,到至交,最后,都在那座巍峨的宫墙之下土崩瓦解。
这一瞬间,楚乔顿时明白了一个早就明白却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事实,她和赵嵩,真的不可能再做朋友了,有些伤害已经形成就如同他的断臂一样无论自己怎样补救,都不可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楚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才好,这一路上,这是她最为揪心的时刻,她盼着他醒来,又怕他醒来,十年之交好友,她待他的情谊又怎么会比燕洵少,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共经生死,没有患难与共,但他毕竟是赵淳儿的哥哥,他又与赵淳儿最为亲厚。在楚乔眼里,怕也默认他为兄长吧。
“你走吧。”赵嵩目光冷呤的望过来,声音性平静,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不想再看到你。”
早就想到会这样,楚乔并不惊慌只是平静的回答:“我要送你回去,此去真煌路途甚远,我不放心你自己走。”赵嵩眉梢一扬,眼神刀子般在楚乔身上划过“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心口突然被人剜下一块肉般的难过,楚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里经过战乱,到处都是流民盗寇,各大氏族藩王都在观望,各地的武装力量都在迅速扩充,这个时候赵氏皇权已经不能威慑他们,在回到真煌之前,你们更不能表明身份。川西口的盗匪大堆聚集,在河套一带流窜,你……”
“够了”,赵嵩不耐烦的皱起眉来,沉声说道:“我说了,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心里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楚乔深深的呼吸,好久,才哑声说道“赵嵩,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做这些远远不能恕罪,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是淳儿她还在等着你,不怎么忍心让她看着你去送死。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不提赵淳儿还好,提及赵淳儿赵嵩脸上更是阴郁,他厉声道:“你知不知淳儿她失踪了,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楚乔脑袋一空,她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她怎么会不见了呢?”
赵崇看到楚乔惊慌失措的模样,冷冷一笑,扬着眉看着楚乔冷声说道“阿楚,你知道我以前最喜欢你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