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完蛋糕后，柳权收到了熟悉的电话，仅仅只是看着来电联系人显示的名字，便让他本来明朗的心情变得暗淡起来。将蛋糕的收据交给秦之，他独自一人接起了电话。

“你还活着啊。”甫一接通，便听到了柳廉略带嘲讽的声音。

柳权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柳廉为他安排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当初他为了离开这个家，和他的亲姐姐签下了不公正的条约，柳权有义务为了回报这有限的自由，为柳廉付出更多。若是有柳家的人看到他现在的这副模样，都要大呼一声没用的东西，但只有柳权自己知道，他身体里流动的血都是些什么，以及他的未来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的姐姐柳廉，那个从小在他的世界里就强大得仿若神明的女人。偶尔柳权自省的时候，都能从自己几近冰封的心中找到些微嫉妒的痕迹。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次应酬是你逃不掉的。”电话那头柳廉的声音格外冷漠，“这个老东西还没放弃把你拉回来。”

“即使我已经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了？”如果此刻有练习生在一旁，估计会为柳权嘴里对自己的形容感到震惊，反问一句“如果连你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了，那我们是什么？”

但在柳家所处阶层的视角里，柳权已经是它们姓柳的当中最没出息的了。明明作为柳家这一代唯一的独子，年纪轻轻居然就敢反抗家主的权威，偷偷跑出去当了什么劳什子练习生，这一去居然就是好几年。若不是柳权所在的大学校长给柳家家主发来邮件，委婉地表示贵公子已经休学很久了，是否需要保留学籍，柳家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里。

仅凭他一人是没办法瞒着柳家家主这么久的，有人在替他掩盖离经叛道的事实，这是无需隐藏的秘密。所以当柳权做练习生的消息被柳家家主得知后，第二天柳廉戴着口罩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低垂着眸子的模样众人都看在眼里，柳家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在场的人没一个敢交换这个小道消息。

柳家家主大发雷霆，直言要将柳权带回来，但柳廉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到了令他棘手的地步。柳权不能回来，是柳廉最后的底线，也是支持柳廉身后派系的底线。它们将自己的宝压在了柳廉身上，自然不愿意这柳家再多一个继承人来捣乱。所以无论柳家家主和柳廉之间闹得怎么不愉快，但柳权所在的甜橙就像是台风中心的暴风眼，风平浪静得让人觉得诧异。柳权曾一度怀疑自己会被黑色宾利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晕带走，但他周围的一切确实照旧如常。

现在终于来了一通电话，按照柳廉的说法，是“柳家家主想孩子了，想带人回来看看”。这个早已年迈昏庸的老东西发觉与柳廉硬碰硬只能两败俱伤，在此刻打出了一张亲情牌。而此刻那些反对的人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不能与亲子团聚，都想着干脆卖一个面子。于是就有了柳廉现在单方面下达的强硬通知，但柳权体内与柳廉仅剩不多的默契提醒着他——你如果真的乖乖照做了，那就是真的死定了。

“我早就送来了礼物。”柳权说，“或许此刻那个老东西应该就已经收到了。”

另一边的柳廉闻言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客厅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与佣人们的哭叫声混成一片，让她忍不住握紧了空闲的那只手。

不需要多想，便知道让那个老男人再度气愤如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片刻仆佣战战兢兢呈上来一封信，柳廉挑开信封，里头的信纸上用锋芒毕露的笔锋，写着这么一句话：

【你的葬礼，我会第一个赶来的。】

柳廉看完微微扶额，语气软和了些：“我不会感谢你的。”

另一边的柳权挑眉，他已经把这句话当成了感谢。这便是它们姐弟之间早已扭曲的纽带现状。柳权不否认它们之间还存在一些联系，但这些联系已经不如从前那般紧密了，甚至因为外力变得混乱而奄奄一息。

即便如此，柳权也不希望它断掉。如果它彻底地断了，柳权总觉得那便是自己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了。

解决完了一切，他再度回归到一个练习生身份里。上午他请了假，错过了言安冰的第一次上课——在前往练习室的路上，他脑子里全是言安冰。

曾经他在人世间唯一一根线就是他的姐姐，而现在似乎出现了再多一根线，将他留在了人间。

不知不觉间，言安冰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然变得相当重要。三年前的柳权一定想不到，当初只是一些浅薄的好奇心，让他对言安冰伸出了手，从此以后，这个人注定在他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痕迹。柳权甚至在想，说不定自己当初的福至心灵，正是未来的自己给予的启示，告诉他，当你错过这个人时，你将什么都没有了。

放下手机回到练习室，正好撞见了众人给言安冰庆生的时候。看到言安冰欣喜的表情，柳权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些许。

是啊。他想着，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你怎么了？”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快乐吃蛋糕的时候，作为寿星的言安冰却悄悄地溜到柳权旁边，声音轻轻：“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柳权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玩得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