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位时陈国已有大衰之相,少年将全身的精力都投入国事,后宫一直空虚,其下也无子嗣,他若倒下,陈国的基业便真要毁于一旦。
她站起身,看着仍然跪地不起的宫女,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疲惫。
“罢了,你起来吧。”
宫女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所有人。”楼尽雪目光扫过明心殿,她一声令下,就是只檐上的鸟雀也停下扑腾。
“都下去吧。”
“是。”众宫人齐齐道。
于是,悄无声息地,明心殿只余三人。
虞无渊,楼尽雪,还有躺在榻上的陈青穹。
楼尽雪先一步上前,掀开了陈青穹的床帐。
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随后是夹杂在其中的,丝丝缕缕的魔气。
虞无渊脸色微变。
楼尽雪也很快意识到异常,毫不避讳地掀开覆在陈青穹身上的锦被。
躺在龙床上的青年人满身青灰,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还在证明他尚有生息。他的手腕、胳膊、大腿、胸口上具是缠满了纱布,是刚刚那批宫人才换好的,只是伤口不知为何,一直在向外沁血,只是她们站在这里看了一眼,那左胸上的血又一次将纱布浸得污血淋漓。
楼尽雪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止住了。她无力地转过头,有些绝望地看向虞无渊。
“他身上的龙气早就尽了,不是吗?”虞无渊看着楼尽雪,无奈叹道。
“可这不是他的命数!”楼尽雪拔高音量奋力反驳,可当她再一次看向气息奄奄的陈青穹时,全身又失了力气,险些瘫坐在床前,喃喃道,“至少他的命不该在此处断了。”
说罢,楼尽雪抓起陈青穹的一只手,试图向他身体中传输灵力。
陈青穹不能死,他若死了,陈国就真的亡了,到时候,那些百姓又该怎么办?
于公于私,她都要让陈青穹活。
可无论她再如何努力,她输到陈青穹体内的灵力都像是石沉大海,看不到任何回应。
“你当初若不过多干涉陈氏命数,陈氏的后代子孙也不会如此。‘杀命’毁的不仅是人的精神,更是人的命。仙门之中,凡用‘杀命’避天劫之苦者,皆夭折于往后仙途,无一例外。是以无相宗才将之列为‘禁药’。你的师傅离去时亦是年少轻狂,不知这当中真正原因。”
“竟是……如此吗?”楼尽雪停下手中动作,有些发愣。
“我并无理由欺瞒于你。”虞无渊往榻前走近了些,“当初春会时,我曾于他见过几面,然而无论哪一次,我都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出紫微星的命数,是以到后来,看了他留下的信后,我才从字里行间猜测出他的身份。”
虞无渊掐了个小诀,银光自她指尖飞出,没入陈青穹额间。
不多时,那股萦绕在陈青穹左胸出的魔气化作几缕雾气,被虞无渊抓住关入锁妖囊中。
她冲楼尽雪摇了摇手中的锦囊,道:“陈氏的命数被你扰乱,确实该绝于陈青穹,但不是现在。东国王室那边混进了魔族,借着秘术把你这小国主本就岌岌可危的龙气一下子打散,算是给你和陈氏抵了一些罪孽。更何况你有一点说得在理,陈国现在能派得上用场国主也就陈青穹这么一个,他若现在就死了,让东国那群魔物占领陈国,那便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了。”
“仙尊的意思是,要帮我们了?!”
“算是吧,至少这天下黎民无辜。”虞无渊收起锁妖囊,又道,“他身上的魔气已被我祛除,好好照料,应当很快就会结痂愈合,至于‘杀命’,他虽用得猛,但时间不长,还算不得违逆天道规则那么严重,这几日不要动怒,有我灵力控制,只要日后不再使用,可保他一生无忧。”
楼尽雪立刻懂了虞无渊的意思,旋即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衣衫,冲着虞无渊行了一个大礼,言语间尽是恳切:“仙尊大恩,弟子此生无以为报,惟愿来世为仙尊鞍前马后,报尽恩情。”
虞无渊一听到报恩就全身不利索,极力忍着要后退一步的冲动,摆了摆手:“报恩就不必了,妄断山上不缺人手。”有的是雪人可以使唤。
楼尽雪还想再说什么,就瞥见榻上人指尖动了动,她又急忙将手按到了陈青穹的脉上,细细摸了许久,直到确定陈青穹的脉象已经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
一方素净的帕子递到楼尽雪面前,递帕子的人轻声安慰:“他不会再有事了,放心吧。倒是你,倦成这样,都发了汗,擦擦吧?”
“多谢仙尊。”楼尽雪低声道。
她接过虞无渊的帕子将额上的汗细细擦了,随后从殿外叫了几名宫人,叫人撤了‘杀命’,又事无巨细地交代过各项事宜后,才回到在帐外等着的虞无渊面前。
“让仙尊久等了,弟子现在带仙尊去‘病馆’,陈国境内所有能被找的身患衰老病的患者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