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哥?”小叔叔一震惊开始乱叫,“你真是我哥,你这是干嘛呢。”
骆弥生被他一个字叫得眼角抽抽,笑出声:“哎。”
“滚滚滚蛋,”李和铮受不了了,掏兜摸手机,“几年不见你变成资本主义了,来,拿来,我再看看是多少钱……”
骆弥生把小票拿走,揉成一团,顺手扔进垃圾桶。
李和铮:……
他无奈,记得大概数字,反正超了二十个了,点开他对话框,输入了二十万要转,一笔竟然限额。
李和铮气笑了:“艹,我他妈平时是真不花钱。你这搞得我如坐针毡了。我啥家庭条件啊我买两身衣服顶三年房租?快点,给我卡号,闹呢。”
骆弥生提着大袋子,心情很好,高岭之花的面相柔和,躲开了李和铮抓过来的手,同他开个半真半假的玩笑:“你把房子退了住我家里,就能把房租钱省出来了。”
“那倒也不至于,虽然没你骆公子阔气,住个房还是住得起的。”李和铮不接他话里的意思,“行了,不闹了,你发我卡号,不然我睡不着觉了。”
“别跟我算这么清楚。”骆弥生移开目光不看他,“你接受不了,就当我是老同学送给你平安回国的见面礼吧,送晚了点。实在想还礼……饿了,请我吃饭。”
有来有回的交往只会无限拉近彼此的关系,李和铮花了几秒钟考虑要不要翻脸得了,对于他们这个现状来说,终止关系的最好方式竟只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之前……他已经把话说得很难听了,骆弥生怎么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没有呢。
对上骆弥生镜片下期许的目光,这脸翻不过去。他们两个加起来六十多岁,摔了东西面对面地说绝交早十五年还干得出来,现在真拉不下脸,也没精力。
李和铮举手投降:“想吃什么。咱吃个贵的行吗。”
“听您安排,李老师。”骆弥生微笑着走近他。
两人拔脚上了顶层的一家黑珍珠餐厅,一顿饭花了李老师四千多,想想都不够那衣服的零头,长长地叹口气。
而这如坐针毡的情绪延续到了他进到骆弥生家里。
“骆公子,士别三日,”李和铮环视着这个目测三百平的大平层,极简风的装修显得更空旷,啧啧摇头,“自己一个人住得过来吗?这你家里藏个人都不知道吧。”
“前几年我姐夫生意上很顺,我爸妈都有股份,沾光的。”骆弥生弯腰给他拿拖鞋,在看他一只踩掉另一只后,又要弯腰给他把鞋摆整齐,被他一手抵住肩膀,强硬地抬起身。
他推推滑落的眼镜,知道李和铮只是嘴上调侃,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外物,顶多是觉得欠他个二十多万的人情,会为此挂怀。
——而他目前能要的只有这种挂怀。
“所以你搬过来住,”骆弥生趁着他的话头,“这样子这房子使用率还能高一点。”
李和铮啪嗒着拖鞋,溜达着参观这个房子,感叹:“这我肯定住不了啊,走去上厕所都腿疼。”
“主卧有卫生间。”骆弥生跟上他。
“我没鸠占鹊巢的习惯。”李和铮刀枪不入,“指个路,哪个是书房?咱们该开工了。”
“好。”骆弥生见好就收,提上他的电脑包,拉他的胳膊,“这边。”
书房是用次主卧做的,面积大,书桌也大,两个人并排坐都很宽敞。李和铮看着通到顶的书架,左边放的书很杂,有文学有小说,右边整整齐齐码着医学相关的教材,厚得不忍直视,有原文书,还有《变态心理学》一类的书。
学生时代他们两个都挺拔尖儿的,但与他的一心向外的野路子相比,骆弥生一直是规矩的好学生,潜心学术,并志向在此。
一个医学生想读出来太难了,其中辛酸苦楚就算是旁观者都于心不忍。
同样在理想之路上退而求其次的李和铮本不想干涉他人的因果,只是此刻,站在这面厚重的知识墙前,想到身边人从前上学时的种种刻苦,突然想问了:“我记得,你说你当时是因为身体吃不消,决定辞职的,怎么了?”
“没怎么。强度太大,老生病。”骆弥生正在拿书桌立架上的文件夹,“你习惯手写草稿,给。”
“谢了。”李和铮抬手接过。
骆弥生脱手时扫了一眼文件夹上的贴签,面色微变:“不对,不是这个……”
他有点着急地伸手过来拿,李和铮没拿稳,反而被他的指尖触及,推了出去。
文件夹倒翻着掉下去,里面的纸张纷纷扬扬落地。
“呀,抱歉。”李和铮本能地要捡,骆弥生忙蹲下身。
瘸腿的人蹲不下去,无意识地看,不经意一错眼,在某一张纸上看到了硕大的红字抬头:关于对规培生骆弥生……
李和铮眉心微蹙,弯下腰,一把将它拿起来,发现手里拎着的是一沓装订好的文件,这是首页。
骆弥生:“嘶,你别……”
李和铮已经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面色沉了下去。
——关于对规培生骆弥生的处分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