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压的地方抽痛一下,他就在画布上画上一笔。
他在心底问自己,真的有那么痛吗?痛到忍不了吗?
问了几句,好似痛感真的就减轻了些似的。
你看,真的没有那么痛的。
叶知丛咬着下唇,调色板放在地面,低着头调色。
叶威德打来电话,说周末叶老爷子过寿,记得准时前来。
叶知丛点头,没意识到电话那边的人看不到。
也没听出来薛佳颖问他和陆放近日还好吗的意图。
“你们刚新婚,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他要是不忙,你们一起过来?”
叶知丛又点了下头,随即挂断电话,继续调制着他想要的颜色。
身体清晰的痛感似是能挑动他一潭死水的神经。
叶知丛将下唇咬出齿痕,玻璃渣划破的伤口再度渗出血珠,将那惨白一片的唇色染红。
李阿姨推开房门时,没喝完的可乐洒了一地,叶知丛和可乐罐一起倒在地上,粘稠液体沾湿脸侧的碎发。
-
陆放再一次站在病床前看到输液的叶知丛,语气比以往更为冷淡,“不能吃辣,为什么不说?”
唇瓣上破着口子,唇下的齿痕还未消散,唇角处黏着干涸的血迹,衬着那张苍白的脸可怜极了。
叶知丛低声开口:“没有不能吃辣。”
呵。
“那你是怎么来的医院?”
叶知丛不知道。
就像他也不太明白,陆放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凶凶的。
还没想明白第一件事,紧接着又听到一条噩耗。
“以后酸辣面和冰可乐都不许吃了。”
叶知丛张了张口,好像想挣扎一下,可半晌后还是乖巧点头应了下来,
“好哦。”
应该是嫌他带来麻烦了吧。
毕竟,生病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他低声问陆放最近忙吗?得到肯定回答后,又小声道歉:“对不起哦。”
陆放看检验单的手一顿,“怎么了?”
叶知丛看起来有些抱歉,他垂着眉眼盯着手背上的输液管,“你不要生气。”
陆放哽了下,似是对叶知丛能捕捉到他这份不悦的情绪有些好奇。
他饶有兴趣地看人,“这么大人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明明不能吃辣,不能贪冰,也不能喝酒。可酸辣面鸡尾酒冰可乐一个没落。
小朋友在哪学的坏毛病。
叶知丛却搅了下指尖,很小声地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不会生病,就不会惹人生气。
生病是一件会很让人讨厌的事情。
生病是一件错事。
陆放看人乖,那点阴霾早已散去。叶知丛垂着眉眼声音越来越小,越看越委屈巴巴地,不自觉声音放轻:“不会什么?”
“不会生病,”叶知丛咬上下唇的齿痕,“对不起,我不该生病的。”
陆放刚勾起的唇角弧度再次平展,“你在为你生病的事情和我道歉?”
“是的呀。”
叶知丛太坦然,听得陆放心口一空。
小朋友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我没有因为你生病的事生气。”
这下,换叶知丛听不懂了。
“生病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道歉?”
叶知丛果然满眼茫然:“不是我的错?”
陆放眉心一紧。
直到回到家中,叶知丛似乎还在思考那句、陆放无比肯定地回答:
“不是。”
怎么会不是呢?
可他小时候每次生病,他的母亲都会骂他,说,‘都怪你,全都是因为你!’
‘都是你的错!’
-
叶知丛今晚喝不到冰可乐了。
他抱着冲好的药剂,皱巴着小脸一口口将温热的苦药咽下。
陆放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隐约听见一句,“替我问问……他家里……”
在折回时,又盯着他把杯底剩下的药渣也要喝完。
叶知丛皱着鼻子喝下去了。
口中随即化开一股浓郁的可乐味道,伴随着干燥指腹触感的离开,混合着苦药味,复杂的融化在味蕾。
陆放不知何时剥开一颗糖果,在人喝完药后,顺手塞到人口中。
还是可乐味的。
叶知丛转头,一双眼似是带着些惊喜。
陆放低声告诉他:“觉得苦,也是可以说出来的。”
叶知丛揣了些希冀,“说出来就可以不喝了吗?”
陆放却很冷酷的,“不可以。”
“。”
叶知丛额角刚翘起来的碎发软塌塌地蔫了下去。
可他又听到陆放好听的声音说:
“不过,说出来,可以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