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安四处望了会儿问:“袜子厂在哪儿?”
“差不多过两个路口的位置。”
徐敏敏领着众人进了一个叫“和合家园”的小区,从朝南的大门东转西绕一路到了北面的围墙下。
“记不清了,反正肯定是这一片。”
正当他们还在等着徐敏敏回忆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从绿化带里冒出来:“看你们转悠好久了,是在找什么吗?”
这大姐一头利落短发,带枪灰色挂脖式耳机,穿了套黑色运动背心和紧身瑜伽裤,额头微汗,看起来是个运动达人。
徐敏敏的眼神赤裸裸地沿着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一路描摹,赶在大姐要发飙的前一秒,说出了他的“人生格言”:“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大姐愣住了,怀疑自己碰到了一群套近乎的推销:“你认错人了吧。”
她怕被缠上,急着要走,被徐敏敏叫住:“姐,你家以前是不是在袜子厂门口卖烧饼?”
还真认识。
这下大姐不走了,也打量起徐敏敏:“你来买过烧饼?那时候还很小吧。谁家厂子里的?”
“不是厂里的,我是福利院徐敏敏。”
“徐敏敏?敏敏……”大姐嘀嘀咕咕一顿回想,突然一巴掌拍在徐敏敏肩上,“敏子哥!哎哟,都这么大了,这片拆了之后你们福利院也搬了,十来年没见了吧。还像小时候一样,瘦。”
徐敏敏在这片儿“辈分”不低,全是自己打下的“江山”,罩着的兵。
中二期的时候爱吹嘘这虚名,到了这年纪就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
他生怕大姐又秃噜出些丢脸的事,慌张打断:“姐,你还记得袜子厂是哪个位置吗?”
“就是我们小区,当时是拆了袜子厂和棉服厂,这块地就建了和合家园。棉服厂靠北,袜子厂靠南,厂正门差不多在南门街上。”
“后门呢?”
“后门……诶,敏子哥,你问这么多,是不是来找佟叔?”
徐敏敏一头雾水:“我找佟叔做什么?”
“你不知道啊?当年就是佟叔在袜子厂后门捡的你。”
这还是徐敏敏第一次听说佟叔。
每次院长和阿姨说起他的来历,都省略了他从袜子厂到福利院的过程,他便也想当然地以为,是不知名的好心人把他送去的,从未深究。
徐敏敏深受震惊:“这么多年怎么没人告诉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也年轻呢,没结婚,还住家里,晚上我爸妈说小话,我才隐约听到一点。”
孟季安问:“佟叔现在在哪儿?”
“就住这儿。”
佟叔住的那栋是小区“楼王”,但他买了一楼边套,站在楼下一蹦,能够到他家阳台的墙。
大姐介绍着:“边套阳光好,到了出太阳的时候,佟叔就在阳台上坐着喝茶、嗑瓜子,楼下公园刚好还有张石桌,上面刻了棋盘,他坐家里也能看别人下棋。”
一群人往小区中心走了会儿,就见大姐抬头一指:“喏,就这户。最近死气多,没太阳,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谁知话音一落,一坨白色杂毛从阳台窗口探出来:“你自己好几天没路过了,还说我不在!”
大姐不设防,被吓得平地摔,抻着了腰:“哎哟,佟叔,你在呢。”
那凌乱的白毛退了回去,不一会儿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
佟叔站起来,趴在窗沿上往下望,猛然看见五张生面孔,也被惊着:“这么多人呐,找我?”
他的视线在几个人脸上打转,最后定格在徐敏敏脸上,逐渐往深了看去,像在仔细辨认:“你……是你吧?”
他的嘴唇抖得厉害,上身直直地向外伸出来:“你是……徐敏敏吗?”
徐敏敏怕他掉下来,紧着走了两步,到他正下方张开了怀抱:“对,佟叔,你别激动。”
佟叔闭上眼压抑情绪,很久才又睁开:“进屋吧。”
“烧饼”大姐不是个八卦的人,知道他们有事要讲,借口说还要去接着跑步便走了。
佟叔招呼徐敏敏他们坐下,一言不发提着串钥匙,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房间。
这房间一看就是不常打开的,地面上的浮灰薄薄地积了一层,在佟叔脚下盖了印,一路延伸到房间深处。
他在衣柜的暗格里找出一个纸盒子,小心捧着交到徐敏敏手里:“物归原主。”
徐敏敏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坠子,坠子上有种异香,像松木又像青竹。徐敏敏拎起来问:“这是什么?”
孟季安认得,这是他亲手做的:“长生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