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一丈长的巨虎于阴影中慢悠悠踱出。闻到了血腥味,饥渴多日的畜生圆眸瞪得发光,紧着颠颠小跑上前。
长虫脖子上那层肥实的厚毛若是能拎起来捏捏的话,怕是能有个一拃多宽了。它一跑起来后脖子肉就挤得一耸一耸,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连夏慈爱地招招手让它快来。
他随手一撩袍子,长靴踏在关岳已没了气息的头颅。眼神示意畜生先来舔他鞋尖上溅到的血。
听着虎舌舔舐靴子时唰啦唰啦的声音,男人心情这才好起来。
转头笑说:“对了向离,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噢,你问我蛊虫怎么取。…取不出来。怎么会取不出来?”
应向离没有说话,连夏也丝毫不在乎。只抬手搭于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
他低头欣赏了会老虎乖顺舔鞋的样子,又抬眼望着远处空中的某一点若有所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己噗嗤笑出了声。
男人边笑边感叹地摇头:“唉。你们呀…都是笨蛋。”
他踩在尸体上微侧过头,眉眼弯弯地笑问道:“向离。你可知上一任教主缘何忽然失踪,十年来下落不明?”
应向离腰背僵硬板得笔直,眼前和刚才的事冲击得大脑仍是乱成一片。他理解不了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
沉默许久,低声道:“…他八成是死了。”
连夏仍是笑:“这个自然。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死了。但你猜他为何尸骨无存,至今都无人能找到一点踪迹呢?”
他茫然地望着对方嘴边噙着的笑,又见男人夸张地挑挑眉还向下示意地呶呶嘴。脑中闪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应向离空张着嘴,呆若木鸡。
他艰涩地将那个可怖的事实说出。
“他被,右使吃了…”
被点名的那只畜生置若罔闻。
巨虎终于卖力舔净了鞋尖让主人满意。它便专心致志地舔起了尸体的脸。
连夏低头左右看了看鞋底,然后将靴子踩在关岳衣袍上蹭了蹭底下踏脏的血迹。他头也不抬地懒洋洋道:“错啦,你只猜对了一半哦。”
男人缓缓直起身。向来慵倦半眯的凤眼睁得极大。
如脚下那只食人的残忍巨兽被血腥味引诱了一般,他的双眼迸发出奇异又艳丽的光芒。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看着应向离,语气无比平淡,脸上也满是盈盈的笑意:“楅衡的子虫有无数。但母虫自始至终只有一条。”
“…你再猜猜,我是怎么将上任教主的母虫移到我身上来的呢。”
应向离脑海一片空白,他只觉脑子像锈死烂透的车轮一样怎么蹬也转不动分毫。他隐隐觉出真相将是无比可怖,但他却没有丝毫力气去阻挡。
眼前这个面皮陌生的男人笑吟吟地看他。
这个人意味深长地对他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搭在紧实的腰腹上轻点了点。
他点了点。又点了点。
银质窄实的束腰被火把照的雪亮,指节在上随意敲得嗒嗒响。
轻松,愉悦。像一段节奏欢快的鼓板,好像是对方平日最爱哼的小调。
应向离的脸已然惨白如霜。
所有血色霎时退的一干二净,他的脸看起来像一张透明又单薄的纸。对方唇边的笑和那哒哒敲打着的手指在脑中无限放大,化作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伴随着脚边咔呲咔呲狼吞虎咽的咀嚼声,这一幕构成了他一生中最恐怖的画面。
他喘不过气了。
……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睡着。并且做梦了。
梦里。他如往常般于甬道间穿行。
腰悬弯刀,长袍掠地。步履不紧不慢。
…噢,原来是在夜巡。
转过弯,前方人声嘈杂。
不应该的。戌时下钥之后,不应当有人在外随意乱走。
心里虽如此想着,但梦中的他却不以为然。
甬道越走越深,声音也越来越近。他听到了无数人喧闹的大笑。
直至来到声音源头,他淡淡地向那间熟悉的屋子扫了眼。
石室内人影幢幢,无数男人打着赤膊围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