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走后,宋临天每日都来陪她。舞剑,做早功,讨论剑法。
虽然此事根本与她无关,但宋临天却认定了是自己门派的人伤害了梁曼,因此,她总是暗暗地想替司景弥补她。
梁曼知道司景无辜,她也不需要弥补。但她也从心底里感谢宋临天笨拙却真诚的心意。
无事的时候,两人常常聊天。
宋临天不断和她讲,云凌是怎样衣不解带,丝毫不肯假他人之手的用心照顾她。他是怎样一直坐在梁曼床头,耐心给她喂水,耐心为她擦拭身体,一直握着她的手,耐心等她醒来。
梁曼其实明白,宋临天说这些的原意是想宽她的心。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在想,完成这一切的云凌,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当他在本应是属于他二人的洞房花烛夜里。他为她慢慢清洗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是怎样坐在床边望着她的。而当他握住她的手,低头轻轻摩挲时,他的心里又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她就不敢继续再想了。
她心里痛的好难过。
梁曼想不明白两人的以后该怎样。
在这之前,她的想法是。和他成婚后努力去找回家线索,争取早日带他一同回家。可现在她却发现,这样恐怕不行。
今日之事只是一次。
要是阴差阳错的,再来了第二次、第三次…蛊毒一日不解,她就一日不安。
他们谁都不能看别人中了蛊毒白白送死。…她怎么办,他又怎么办?
不然…就还是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吧,这样藏起来也好。
但…她就这样呆在这一辈子不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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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想过云凌可能会与别人成亲。可光是想想她就想哭。
所以她根本不敢想象,穿着喜服的云凌抱着被奸.污的她慢慢走回家的心情。
可她又在醒来后对他那样生分。那样僵硬。
当时的那个瞬间,梁曼想不明白那个问题。可静下心来回想。他给出的线索明明俯首皆是,那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是呼之欲出。
她宁愿,他还不如是对她心里有疙瘩。
他还不如是唾弃她…这样她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也正因他没有,她才更难受。
要不。不回家了吧…
她本就欠他太多。她不能再辜负他了。
就和他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就两个人,躲起来。回木普村也好,去天涯海角也罢,他们两个就躲去无人发现的地方。不管是魔教还是友人,谁也找不到他们。两人就这样过一辈子。
用幼稚又天真的话来说,这一生一世,他们两人就这样长相厮守…
就在这想通的一瞬,梁曼终于如释重负,这些天里的纠结苦闷也在这一刻全消散不见。
他苦苦追寻的两全不存在,她想要的两全也不存在。
其实真正的两全就是:只有他们两个。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两全,只要他们拥有彼此就好。
他为了她舍弃大长老,那她也该付出对等的代价。虽然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但这样和他一起一辈子,也许也不算太遭…
想到这里,梁曼终于下定决心。
望着窗外的艳阳,她吐出口气,露出了这些时日里的第一个笑容。
她要等他回来。把这个答案,亲口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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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意已决,梁曼整个人容光焕发,一扫前两日里伤春悲秋的郁郁模样。
宋临天虽不知她为何又变得神采飞扬,但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梁曼不再窝在屋子里愁眉苦脸。既然打算和他从此归隐山田,那就趁早把所有要处理的问题一并解决了。
梁曼托宋临天及陈兴等人对外放出消息:无相魔教卷土重来,前任武林盟主司景中了连夏的圈套,被逼差点自尽。
虽然想不明白魔教到底是怎么知道蛊毒,还是单纯的因为其他阴谋而误打误撞。但不管怎么说,把这些屎盆子全扣在连夏头上总是没错的。
用连夏的糟糕名誉来为司景正名,这是她目前能想到帮助司景尽快洗脱恶名的唯一办法了。
很快,无相教死灰复燃的事传遍了整个中原江湖。
也因此,馆舍迎来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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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老进屋的时候,梁曼正在给兔子梳毛。
夏天快到了,这只大肥兔子到了换毛期,成天自己呆愣愣地吧唧吧唧舔毛。为了防止它被毛噎死,梁曼天天为它手动梳理浮毛。
梁曼知道,云凌喜欢兔子,也喜欢小动物。或者也可以说,云凌喜欢他身边的一切。无论是人是物,是好是坏,他很少有不喜欢的。
等抱着兔子一抬头,眼前就冒出了大长老不苟言笑的脸。
梁曼懵了一阵。
反应过来,她忙恭恭敬敬地请大长老坐下,又手忙脚乱地为他斟茶。
老人端坐在上,啜茗不说话。梁曼心乱如麻,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此时此刻,她总有种等着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感觉。
片刻后。老人放下茶杯,沉声唤她:“梁姑娘。”
“是。”梁曼应了声。她不自觉抬头挺胸立正站好。
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语调毫不拖泥带水。他平静道:“姑娘也知道,我们山上的人惯来说话直。老夫也从来不会绕弯子。今日来,老夫只为一件事,”
对方抬头,一双苍老的鹰眼灼灼逼视她。
“——梁姑娘。请你与云凌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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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曼脑袋懵了一阵,呆站着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