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韵握紧发簪,抬脚往竹林里走去,高大的竹子迎风簌簌作响,细长的青竹叶相互交叠剪碎了傍晚余晖,映在人身上细碎斑驳,黑衣人并没说竹屋在哪里,只让她往前走。
温亭韵时刻警惕着周围,防止有人突然偷袭,也不知她走了多久,来到那间竹屋时,太阳已经完全西下了,林中一时间陷入一片昏暗当中,她忙走到屋子的竹门前,用力敲了敲竹门,喊道:“崔之行?你在里面吗?”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温亭韵越发担忧了,她继续冲屋里喊,说:“崔之行,你说句话啊!你没事吧?”
她边说边用手去推门,可竹门被铁链锁住了,她根本推不开,轰隆隆——,轰隆隆——,就在这时,天上忽然传来雷声响,乌云在暗沉的天空上交织,昭示着大雨的来临,温亭韵所站的屋檐下,挡不住斜落下的雨,不过片刻,她下半身的衣裙就被雨打湿了。
屋里的人迟迟没有反应,有那么一瞬间,温亭韵甚至以为崔之行已经遇害了,就在她想办法破门而进时,里面忽然响起人的闷哼声,那道声音不同寻常,低沉嘶哑,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又似有什么要控制不住地破巢而出,温亭韵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又不确定地唤了声,“崔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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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亭韵一直到傍晚都还没有回来的事情惊得白观瑜坐立不安,就连她派出去的人也还没有回来。
白观瑜心神不定地坐在堂中,桌上刚煮好的茶也没心情喝了,她的贴身侍女安慰她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谢府离城西相去数里,来回都要废不少时间,说不定小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呢?”
虽是这么说,但白观瑜心中清楚得很,平白无故去城西竹林,除非是出了什么事让她逼不得已才去的,要是知道是谁想害她还好,可问题就是她想不出有谁想要害她。
谢家仇敌不少,但多数已被她和谢衡联手除尽,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被说敢动谢家的人了。
她揉了揉疼痛的眉心,道:“她午时拖人传话回来说她去城西竹林,若不能在酉时回到谢府就让人去找她,可如今酉时已过,她还没有回来,我实在安不下心来。”
白观瑜叹了口气,继续说:“她的母亲,我没有能力保护,已经让我遗憾终生了,她若是再出事的话,我终生都会在遗憾和悔恨中度过,这种反复折磨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慧珠闻言怔了一下,走过去替白观瑜按揉太阳穴,说:“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要太过担忧,担心身子。”
“我知道。”白观瑜淡声说。
慧珠不再多言,白观瑜的心病不是一日形成的,也不会一日就能治好,她跟在她身边多年,亲眼看到她从一根野草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手上沾过无数人的血,是真正的狠心冷情,而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当年那位谢小姐,可惜故人已逝,但万没想到她还会有一个孩子留在世上。
已逝的故人留下一个活生生的骨血,自此,白观瑜整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
夜雨还在继续,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水花,疾速往前的马蹄踏在地面的泥泞上,大雨逐渐转小,竹屋前,温亭韵继又喊了几声崔之行没有反应后,她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蓄力抬脚猛地往竹门一蹬,“哐当”一声巨响,竹门被她一脚踹开,她整个人也被重力带地朝地上一扑,摔了狗啃屎。
温亭韵疼得“哎哟”叫了几声,她吃痛地从地面爬起来,心想等把崔之行就出去后,一定要找他要医药费和奔走费,再狠狠地坑他一笔。
想罢,温亭韵从地上站起身,视线环顾了周围一圈,竹屋不大且简洁,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一张床,而她苦苦寻找的崔之行此时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忙跑过去察看他的情况,崔之行身上并没受什么伤,只是此刻他面色正泛着诡异的潮红,眼神迷离,视线焦灼,迟迟聚焦不到一处,温亭韵赶忙伸手去摇他肩膀,喊他:“崔之行?你快醒醒!你怎么回事?身体怎么那么烫?”
掌心触到他肩膀的那一瞬,一阵滚烫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灼得温亭韵松开了手,她愣了一下,接着用手去摸他的额头,不出意外的,温度也是烫得惊人,温亭韵下意识地想到,他莫不是发烧了?
看这温度,发的还是高烧。
要是放任他这么烧下去,迟早烧成傻子,想着,温亭韵更着急了,她不断拍打崔之行的脸,试图把他叫醒,“崔之行!崔之行!你醒醒啊!我带你去医馆,你撑一下。”
崔之行迷迷糊糊中听到熟悉清脆的叫喊声,他勉强撑开眼皮,忍住心上的冲动和身体的不适,开口唤她:“卿卿?”
他这一开口才发现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意识回笼片刻,感受到额上的冰凉,他怔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说:“卿卿,你快走,不要管我,我死不了。”
但我怕我会忍不住。
温亭韵被他说得懵了一瞬,道:“我不管你,你就要烧成傻子了!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馆,你要是傻了崔伯父伯母不得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