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恒也有些不敢置信,祖父一向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宋昭清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还被罚的这样轻?他有心质问,但不敢反驳宋懋。
宋懋挺背,环视了一圈宗祠里自己的孙辈们,二房只有三郎一子,被宠的有些天真;三房的二郎稳重,四郎赤子,都还算可造之才;剩下的孙女们看着也都知书达理。只大房这个,平素瞧着端谨,私下小心思却是不少。
“既然罚了,那这件事就到此结束。若让我听到有人在外头乱嚼舌根,休要怪我家法伺候。好了,都回去吧。”语毕,宋懋率先出了祠堂。
“是。”众人齐声答道。
几位姑娘率先跟着祖父结伴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宋昭明也被宋昭允给拉走了,只有宋昭恒落在最后,恶狠狠地说了句:“近日祖父心情好,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走着瞧吧。”
转瞬间,祠堂内只剩下宋昭清和长顺。
宋昭清起身,吩咐长顺:“你去我房里取纸笔来,顺便和严先生说下,我这段时日就不过去了,有什么吩咐的课业你直接取来。”
“是。”
宋家祖训虽只有千字,但按宋懋字迹端正无错字的要求,十遍下来也要废不少的功夫。
宋昭清赶走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长顺,给自己在侧间找了个安静清修的地方。
宋昭清在祠堂里罚抄了5天,又在东小院里待了大半个月,才等到放榜的消息。
这些日子,宋昭清也没闲着,她在想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她不想金榜题名做什么高官,走到今天这步也不过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在人生的前10年,她都随父母一起生活在永丰县。她天生机敏好动,在乡下,没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父母便任由她穿着男装天天出去折腾。
五岁时,母亲因病逝世,父亲管不住她,宋昭清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她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平静的走下去,直至9岁那年,父亲离世。
她甚至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死讯传到家里时,她还在想方设法应付父亲留下的作业,县衙的人来传信时,她还不信,觉得这人定是什么骗子,父亲一直告诫自己不许往县衙去,甚至出去玩靠的离县衙近点都不行。虽然她明明经常看到父亲从县衙后门出来,只是因为每次这种时候父亲的心情都不会好,宋昭清也不想戳穿了去撞霉头。那县衙里的老爷们看着都怪凶的,她有些害怕。
但是这骗子手里赫然拿着刻有她父亲名字的玉佩,这玉佩是父亲平素最珍重之物,等闲不离身。
宋昭清意识到,这人似乎不是骗他的。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县衙,想要去求证这话的真假,但等跑到县衙大门口她却被死死地拦在了门外。
宋昭清小小的脸上因剧烈运动而浮起的潮红还未散去,她喘着粗气极力想冲破前面人的阻拦,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和蔼的叔叔怎么今天这么一反常态,还是在这样的时候,“龚叔,你拦着我干嘛,我爹呢?我进去找我爹。”
被称作龚叔的男人将宋昭清往后拉,“小宋,你快回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什么呀,不是你们说我爹死了吗?不是你们让我来的吗?我爹呢?”宋昭清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眼看无果,她便朝着县衙方向大喊:“爹——爹——”
龚叔吓得急忙捂住了宋昭清的嘴,“谁和你说的,你爹正和县令一起接待上头来的人呢,你可别进去添乱。”
“真的假的?”宋昭清听到这话,狐疑地看了眼龚叔。
正巧,刚给宋昭清报信的祝老大也跑到了,他上了年纪,一不留神就让宋昭清给跑溜了,慢了许久这才追上。宋昭清指了指祝老大,“他和我说的。”
宋昭清看到祝老大喘了几口气,将龚叔拉到一边叽里咕噜说了些话,宋昭清听不清,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就在祝老大说完之后,她敏锐的看到龚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花了好大力气才将未出口的那句“什么”给咽了下去。
宋昭清抿着唇,她突然有些害怕。她转身想逃,她想着只要在家等着,父亲过不了多久之后就会和往常一样带着她最爱的糖果回来,她还要想想要怎么和父亲解释自己今天违反禁令跑到县衙来的事情。
只是,宋昭清没能逃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