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放下过去,让这一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过的沈瑜当驸马。因为他舍命救人,因为他对自己关心之至。
可她绝不会想要跟当年的沈瑜再续前缘。那时他们都年少,一个太固执,一个总想躲,最后谁也没讨着好处。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死的不明不白。
这不该是周安琳的故事,这也不该是沈瑜的结局。天真烂漫的公主不必奢求男子的真心,征战沙场的将军也该有告老回乡的一天。
周安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觉得难堪,我以为你会觉得难堪。”
前世的她太傻了,罔顾他的意愿,做着自我感动的事情,被其他贵女当成笑话。被沈瑜无数次拒绝,她不难堪,只是有点难过。沈瑜总是那么耐心地同她说话,又笑着拒绝她的荷包。以至于她有些恍惚,或许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就是这一点幻想,像是深渊里的恶魔,拉扯着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叫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没有。”沈瑜最喜欢的就是周安琳的笑颜,每次都会把她的礼物收在小匣子里。至于为什么不收荷包,那是互通心意后才能赠的东西,而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这还重要吗?”周安琳打开窗,双手捧着细碎的日光。
“这些都不重要,反贼一日不除,我们就都得死。”她眼里满是沈瑜的身影,“沈望舒,你是护国将军,不该战死沙场的,那不是你和弟兄们的归宿。”
沈瑜有些怔愣。当年战报有误,他其实没有战死沙场,而是……
但他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对的,即便前尘往事都忘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听见这话,周安琳险些脚崴了。他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哐嘡”一声,窗户被人大力合上,周安琳按了按吃痛的胳膊,甩了甩手,脸上多了几分无奈:“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她没想到沈瑜如此执拗,沈瑜也没想到她会拒绝。原先预想好的美好蓝图都用不上了,沈瑜终于皱起眉:“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不是,谁跟你两情相悦啊?周安琳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为公主的仪态,今天就想教沈瑜好好做人。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你太自以为是了!”周安琳拿了床上的枕头,没什么章法地朝对方身上打去。这点力道对沈瑜来说不算什么,他一只手就能制住对方。可他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发泄。
她心里是有怨的。
周安琳挥舞了没几下,自己就累了。可当她停手的时候,却发现沈瑜肩上的衣衫部分有些渗血,在白色布料下显得有些骇人。她登时有些无措,没想到自己会伤到他。
沈瑜低头看了下,应该是自己刚刚太用力,伤口崩开了。
“没事,小伤。”他以为周安琳被吓着了,想宽慰她几句,没想到看了一圈都没瞧见人影。直到底下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其实没关系的。赵愿愿她们在私底下嘲笑我也无所谓。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已经拥有的很多了,我很知足。”
“我知道,京中人家都想娶些贤良淑德的女子,这种女子最擅长管家。但我不在乎,我有自己的公主府,我可以养活驸马。”
“可为什么你是将军呢?为什么驸马不得入仕?”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喝下那杯毒酒呢?”最后一句,周安琳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好不甘心啊。沈瑜战死沙场,尚且是段佳话。她无缘无故被毒死,还背上了一个残害手足的罪名,何其冤枉?
可她无处诉苦,直到今天,沈瑜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周安琳说了很多很多,沈瑜担心地上凉,将她抱到榻上,耐心听她讲,直到周安琳因为太困睡了过去。
他们认识这么久,他自以为了解周安琳,可却从来没有触及她心里的痛苦。在沈瑜心里,周安琳是骄傲的、有小脾气的,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做法给周安琳带来的伤害。
他想,这次设计周安琳假死,他做的应该是对的,把她好好保护起来,不用管什么谋权篡位,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沈瑜帮她盖上被子,又测了测她的额头。
很烫!
因为周安琳的突然发烧,整个宅子都忙活起来。黄鹂也管不了什么出不出门这种小事了,哪有殿下的命重要啊。
找大夫、熬药,沈瑜都在一旁看着黄鹂的每一步,想着以后自己熬药。就这样又折腾了一个时辰,沈瑜才真正松懈下来。
沈二却敲响了书房的门。
“将军,有客人。”
沈瑜有些疑惑,他同母亲约好每周回府吃饭,今日还未到时候……
很快 ,他就见到了那所谓的客人。或许并不应该称为客人,而是不速之客。
林修远带着翠柳,面上客气,手肘却下意识抵住大门:“今日长公主殿下下葬,沈将军怎地没来?”
他身后的翠柳就更直接了,一脸焦急:“殿下没死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