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垂眸不语。
“黄鹂姑娘,姑娘——”远处还能听见沈二略有些绝望的声音,“你慢点啊。”
黄鹂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人。她又朝着周安琳的方向挪了几步,指着沈二,语气变得有些跋扈:“殿下,就是他拦着不让我出去的。”
周安琳看着距她几步远的小厮,是沈瑜惯用的两个家生子之一,唯他马首是瞻,绝不可能自己拿主意做出这种事。心里有谱了,她这才扭头看向沈瑜,道:“望舒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将军……”姗姗来迟的沈二累得不行,这小宫女的轻功可太快了,他怎么也追不上。不仅把事情搞砸了,还连累自家将军遭了心上人的白眼,真是罪过。
沈瑜依旧是面不改色,一个劲编瞎话:“外面太危险了,殿下还是养好伤再出去吧。”
这话有些太不要脸了,沈二都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将军,想留下公主就直说,这么弯弯绕绕的呢?
“哦,是吗?”周安琳只是微微扬眉,脸上的笑容却不及眼底,“我倒觉得这宅子没有我的安乐殿住得舒坦,就要现在回去。”
“将军的救命之恩杏宁不敢忘,待我回宫,将军想要什么都尽管提。但今日我还偏要出去!”
气氛一下跌入谷底,两道视线在空中交织片刻,又很快错开。
沈瑜叹口气道:“将军府吃穿用度样样不缺,我也不用什么金银财宝,只希望殿下能在宅子里养好身体。”
这不是周安琳想要的答案,她发现沈瑜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没办法,只有下下策了。
沈瑜只觉得一缕馨香入怀,一眨眼的功夫,周安琳已经在他的耳边吹了口热气,耳根一下子就红了。他僵硬到不敢乱动,生怕冒犯到公主,对方的动作却越来越向下。
无聊到只能四处瞎看的沈二自然是没有错过眼前的一幕。
沈二:!!!
这——这不太好吧,他还在呢!
但一个懂事的小厮,知道该如何讨好主子,他最先反应过来,把愣神的黄鹂拉了出去,最后再阖上门。
完美!大功告成!
“望舒莫不是舍不得我,要留我在宅子里当外室?”明明是清亮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格外刺耳。被美人迷得失去方向的沈瑜很快清醒过来:“我不是。”
周安琳当然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可越到这时候越不能说真话,她今日用的就是激将法,倒要看看沈瑜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与将军相识不过一月有余,又谈何了解呢?”
沈瑜依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被我猜中了心思,心虚了?”
沈瑜必须承认,自己布这个局的确有些私心,但他绝不是那种掳走良家妇女的色鬼。可她不信他,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无力。
周安琳见他一句话不回,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难不成话说重了?但他心思不纯,这话可没冤枉他。
她没想到沈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殿下,把我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吗?”
“我没有。”周安琳下意识反驳,随后在脑海里来回思考,到底是哪件事没有收好尾,叫沈瑜发现了端倪。
“事到如今还要骗我!”沈瑜不是典型的美男子,又因为连年征战沙场多了几分戾气。可他眼眶微红的样子却让周安琳率先联想到了番邦进献的白色小比熊,叫人看了忍不住怜爱。
他是真委屈,那天在万祥楼见到两人在偷偷处理尸体,他这才明白自己成了她的棋子。
被带走的张勇,被迷晕的护卫,迷蝶的方向……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只能说明同一件事,她重生了,但骗了他。得知真相后,沈瑜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在她眼里是有价值的,却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男色当前,周安琳努力守住心神,不能被沈瑜所迷惑。何况他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说不定是诓她的呢?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周安琳继续用目光审视他。
“临漳十九年夏,边疆大乱,圣上令我带足人马,回边疆支援。”沈瑜薄唇轻启,唤醒了周安琳记忆深处的那次心死。
周安琳只觉得有些脱力,跌跌撞撞朝后退了几步,勉强抓住一个架子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她挥开沈瑜前来相助的手,自己一步一步挪到了榻上。片刻后,挤出一个笑容,这笑容略显苍白:“我还不曾问过将军是如何救下我的呢。”
她继续道:“想必将军定然也是受了伤的,是杏宁莽撞了。你说的对,身上有伤就得好好养着,将军还是速速回去休息吧。”
她一口一个将军,沈瑜只能从中听出疏离感。
殿下想要轻飘飘揭过此事,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曾问过他的意见呢?
没有。
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呢?沈瑜几乎是有些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殿下为何总在逃避?有着前世的记忆就让您如此难堪吗?”沈瑜终究是忍不住,将深藏心底的话问了出来。他的后脖颈泛着淡淡的粉色,手也紧紧攥成拳头,可见其内心的紧张。
他还是说出来了。
对上那双亮如星子的眼,周安琳叹口气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她不用一个人背负着过去了。可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也回不到最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