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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红妆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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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堂只是个幌子,”萧竚神情冷酷,擦拭血迹的动作慢条斯理,极富耐心,每个指缝的残血,丝丝缕缕都不放过,“他招揽山匪,在浔水打劫滋事,是想让人以为他们只是一窝普通匪贼,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其实不然。”

“依海正侯的战报看,这群匪贼身法奇异,分队协同作战,擅奇袭巧攻,甚有章法……”叶弗锋观一下萧竚神色。

萧竚把沾血的软布递回给叶弗锋,道:“他们是一队暗卫。”

“赵无堂既是暗卫,为何不隐藏,而要占山假扮匪徒,我们一出兵,他们不是更容易暴露。”

叶弗锋素来是个板正耿直的武官,武艺不凡,却是不太能看出行事诡诈之人心里的弯弯绕。

“因为藏不住,他们很可能在被人追杀,”萧竚倏然一笑,道,“暗卫从来不会聚集,惯常都会散在各地,打探消息。赵无堂聚集暗卫,只可能是他不得不这么做,要集中力量保护什么人。南境有虎贲军,不可能不察觉这么多百越人在南境活动。赵无堂在一碗清水里藏一粒沙,不好藏。所以,他放了一把沙在水里,用真正的山匪隐藏自己人,把水搅浑。这样,才能让人找不出他想藏的那粒沙。”

叶弗锋马上道:“海正侯在浔水俘虏了三千人,里面应该混有赵无堂的亲信,属下这就着人去浔水查。”

萧竚抬起手,修长白净的玉指在他手背一点,说:“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敌暗我明,最简单的方法是引蛇出洞,赵无堂就是饵。”

叶弗锋有些无措,他又跟不上萧竚的思路了。

萧竚笑了一声,与叶弗锋一起在刚铲过雪的宫道上慢行。

晨间空气格外冷些,萧竚呼吸间,都有白气。

萧竚说:“浔水探子来报,百越各部族秘密整军,像是准备北进,攻打岭州。”

叶弗锋心中震惊,却不敢妄自接话,岭州是三皇子——瑞王的封地。

“浔水、龙川,一山一水,是隔绝岭州与百越的天然屏障,”萧竚悠然说,“赵佗在百越称帝有六十年了,密报传他可能已经死了,但百越一直秘不发丧。赵佗老来疑心甚重,他的几个儿子被他疑神疑鬼,太子之位悬空,引来更激烈的争抢,兄弟阋墙,死了大半。”

此事并不是秘密,赵佗本是梁国藩臣。

百越民族杂多,散居群山峻岭,溪谷之间,丛竹之中,难以统一。先帝便立百越中最强悍一支部族——南越为尊,封南越首领赵佗为百越王,管辖百越。

然,先帝崩后,熙昌皇帝年幼继位,镇国大将军齐沅把持朝政,赵佗不服齐沅,愤而称帝,脱离梁国。

赵佗成了百越各族第一位统一部族的皇帝,威望盛极一时,但他老来昏聩,多年未立太子。

皇子们母族都来自各部,谁都想推自己族里的皇子上位,致使手足相残频多,死的死,伤的伤。

“竟是没想到赵佗与一宫女生下一子,杀母留子,将太子之位给了这最小的儿子,”萧竚看着远处宫道上铲雪的宫人们,说,“那孩子应该不过十五岁,在族中并无威望,难以成事。百越十多个部族,好不容易被赵佗捏起来,现在,怕是已经散了。”

叶弗锋猛然想到什么,说:“赵无堂是龙川人,龙川与百越的南越部族隔山相望,时有私下通婚,赵佗出自南越部族,该不会他与赵佗有关?那他想要隐藏的……”

“那小儿子,百越太子,赵婴齐。”

萧竚的语气肯定。

赵无堂率领的这批“山匪”训练有素,身手都是极擅潜伏和暗杀的,不像士兵,更像刺客,或是死士。

不管哪种,在淮水以南,能有这等能力和财力豢养一支暗杀精锐的人,除了海正侯,便只有百越帝赵佗。

结合百越扑朔迷离的局势,只有被迫害出逃的百越太子,才能得赵无堂这支精锐如此赴死保护,一切才都说得通。

“派人去龙川,找赵无堂族中之人报个信,说孤可以救赵无堂,叫他们来人上京与孤谈一笔交易,消息不必藏,散得越开越好。”萧竚安排道。

叶弗锋扣手道:“遵命。”

晴雪初霁,天光携着清冷的露气袭面而来。

宫道尽头,金顶龙纹驾舆在晨曦中光华耀眼,萧竚眯了眯眼,走得慢了。

过了宫门,叶弗锋行礼退下,一东宫内监马上行到萧竚身前,道:“殿下,未央宫的送亲仪典还有两个时辰,太子妃娘娘在宫中等了殿下一宿。娘娘请殿下回宫更衣用膳,一同前往未央宫。”

萧竚面容冷得如风雪里的一尊雕像,良久,他坐上金顶驾舆,往东宫去。

宫道悠长,像永远望不到头的砖墙甬道。

萧竚手指里的血腥味未除尽,丝丝缕缕飘散在空中。

他蹙眉,从怀中拿出一个折成方胜的花笺。

薄宣如雪,洒着金粉,折痕深重,边缘有些破损,已看不出花笺曾经的清雅娟贵,更像是揉成团后,又仔细折好,长久不曾打开的一张皱纸。

萧竚将方胜拿到鼻下,嗅了嗅,清淡茶香只有隐约一丝,却能瞬间冲掉了他鼻腔里的血腥味。

“停。”

驾舆停下,内监碎步跑过来等吩咐。

萧竚道:“孤要出宫,备轿。”

内监想开口再为太子妃说话,萧竚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萧竚平日是极亲和善谈的主子。

这样的主子,突然沉静下来,看着人,不发话的时候,比那些动不动就动怒的主子,更让人汗毛倒竖,颇为可怖。

“嗻。”

不久,一辆乌棚马车在翎王府门前的照壁旁停下。

守门的府兵上前查问,马夫将东宫腰牌不经意露出。

府兵便不再问,一拱手,回去继续站岗。

一盏茶后,萧翊穿着神武营的全副金铠走出府门,翻身上马。

府门里跟出一个身着雪白大氅的清丽女子。

她走得匆忙,脂粉未施,圆髻上连釵环都来不及戴,身边围着两个端梨木托盘的婢女。

“王爷,还有一个时辰,用点早膳再走罢,”若璃望着马上的萧翊说,“又要下雪了,妾身烹好了茶,喝一碗暖身。”

萧翊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侧头看了看那照壁旁的乌棚马车,眸光动了动,而后转头对若璃说:“未央宫还有事,本王先走,你在府中等着,有车来接你去神武营。”

说完,萧翊抖抖马缰,策马走了。

婢女端来的茶水很快凉了,若璃拿过来,无奈地叹口气。

乌棚马车的窗幕不知何时掀开了,萧竚隔着灰黑的幕帘,正看着府门阶梯上端茶敛神的女人。

她的容貌,如今已是如此了吗?

高了,也瘦了,看着还是那么天真,会不会还如从前一般好骗?

萧竚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弯起了嘴角,眼眸澄亮,远远望着那柔玉般的人儿。

若璃也注意到了乌棚马车,定睛看过来。

萧竚即刻落手,幕帘重新垂了下来。

他轻敲车壁,马夫立即驾马,马车慢慢走过照壁前,假装路过。

若璃没太在意,将茶盏放回婢女的托盘里,说:“凉了,倒了罢。”

婢女将那杯茶倒在地上,马车车辙正好从这摊茶水边碾过。

若璃转身回府。

萧竚隔着幕帘打开手中的方胜。

薄宣展开,簪花小楷娟秀玲珑,还有些因握笔不稳,而显出的稚气。

只八个字,写在洒金花笺正中:

欠君一杯茶 岳紫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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