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大人也在,”萧竚免了陈廷玉的礼,眼神左右瞟,说,“孤是不是扰了你们父女?”
陈希青忙道:“陈大人来跟我交待几句家中之事,现在正打算离开。”
萧翊拿着礼簿摇了摇,说:“无妨,你明日出嫁,父女有些话说也正常,不必在意孤。”
他闲闲地往侧座上一坐,叫宫人倒了茶水过来,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翻看礼簿,跟在自己的东宫一样。
陈希青:“……”
陈廷玉似是对太子这随性的样子见怪不怪了,他转过身,从宽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陈希青,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陈希青摊开纸,是轻燕的身契,她把纸折好,递给了轻燕。
陈廷玉说:“你身边就一个丫鬟怕是不够,要不要我从府里再派几个人,随你一起去?”
“不用,轻燕一人就够了,”陈希青说,“府里的人,父亲自己留着罢。”
“哈哈,原来陈大人是来送嫁妆的,”萧竚突然插口,把手里的礼簿递给了陈廷玉,“刚好,孤也是来添嫁妆的,陈大人看看,可亏待了您女儿?”
陈廷玉听萧竚这么说,哪里还敢翻礼簿,双手捧着奉回去,说:“殿下心意自是无可挑剔的。”
萧竚笑道:“有一件你一定得看看,怀安此去北狄有诸多难以预料的情况,孤担心她安危,特意寻了件防身的宝贝送她。”
一名内监捧着个梨花木雕的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置一缎银白之物,远看如薄纸一般,近看发现是银丝编成的布料。
萧竚轻巧地将布料在阳光下抖开,细密的银丝之间,闪着曜目的碎光。
“这副软甲由锟铻石磨粉锻造而成,薄柔如宣,刀枪不入,玄铁重剑也刺不穿,”萧竚将软甲撑在陈廷玉眼前,“就算在刀剑如雨的战场,只要穿上它,也可保性命无虞,陈大人,可满意?”
陈廷玉看着那软甲,指尖痉挛,喉头不停滚动,跪了下来,说:“绝世宝甲,自是非同一般,多谢殿下为……怀安公主费心,老臣拜谢。”
萧竚将软甲随意放在陈希青腕间,扶起陈廷玉,说:“陈大人不必如此,此乃齐沅的旧物,当年从他府里抄出来的,放在库房好多年。要说不说,齐沅杀人如麻,却对个宠妾呵护备至,这等保命的至宝,他自己不穿,倒是给那玥娘当小衣。他也不想想,他死了,那玥娘怎能有命活吗?”
齐沅乃是熙昌皇帝登基之初的镇国大将军,后因谋反,发动宫变,企图篡位,被岳敏宗使了一离间计,釜底抽薪。
齐沅被镇压后,熙昌皇帝诛了他九族。
九族,实在太多。
八百三十人,同居远亲都在内,枭首示众。
一夜间,镇国将军府血流成河。
笼罩京城的血雾,足足三个月才散。
“这是从那玥娘身上所得?”陈希青不禁问道。
萧竚点头,又说:“这软甲我命人洗过好几遍了,皇妹莫不是介意她是个侍妾之物?”
“不不不,如此宝物,怎会介意,”陈希青收拢软甲,小心放于托盘中,“多谢殿下赐甲。”
陈廷玉识趣地寻到话口,对萧竚说:“此间已无事,殿下,老臣先行告辞。”
“陈大人就走了吗?”萧竚露出虚伪的愧疚之意,“还说不是孤搅了你们。”
陈廷玉忙道:“老臣已叨扰公主多时。”
萧竚点点头,陈廷玉颔首离开,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希青一眼。
“孤听五郎说你这父亲并未善待你,”萧竚笑吟吟地看向陈希青,“怎么看着像还挺关心你的?”
陈希青脑中轰然一响,若是寻常关系,萧翊如何知道她家中之事。
她紧张地望着萧竚说:“翊王爷说的应当不是我,我父亲待我……”
“你不必替五郎遮掩,你与他的事,孤早知道了,”萧竚将礼簿递给陈希青,“看看,我给弟妹添的这些嫁妆,可还满意?”
陈希青朱唇微张,错愕不已。
萧竚一时“皇妹”,一时“弟妹”的浑叫,似笑非笑,一本正经挖苦人的样子,简直比萧翊更甚。
这世上竟还有给自己弟妹准备嫁妆的兄长,萧家的儿子都是些什么混蛋。
萧竚见陈希青脸色难看,忙安慰说:“你别怕,没人会置喙你与五郎的那点事,好不容易冒出一个愿意和亲的公主,大梁再找不出第二个了。你纵是杀人放火,也不会有人治你的罪,更何况只是睡了孤的皇弟。”
陈希青脸色更难看了,“我与王爷不是殿下想的那样……”
“你们难道没有睡?”萧竚笑得人畜无害。
陈希青:“……”
“那你喜欢他吗?”萧竚猝然认真问道。
陈希青快疯了,和亲公主跟王爷私通,他这个太子难道不该关心关心和亲是否有差池,北狄那边如何应付,现在问她喜不喜欢萧翊,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