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抵着一片尖锐的冰凉。
萧景棋一手撑在玄云身侧,明明是个暧昧的姿势,却因那相隔甚远的距离,还有他脸上冷酷的表情而显出危机四伏的意味。
玄云抬眸,对上一双如寒潭般的双眼。
“朕有几事不解,还需你解答一番。”
萧景棋的语气平稳缓慢,仿佛现在威胁玄云性命的不是他。
因萧景棋拖拽而震颤不休的幔帐上,流淌着金石一般光泽的织金龙纹光芒乱射,她不由闭了闭眼,却又很快睁开。
“陛下请问。”
“朕听闻你近日和兰昭容频频见面,甚是要好,不知祝御侍何时和兰昭容相识?”
玄云的心放下了泰半。
她与兰邀月的会面避于人前,往往有墨菊盯着,叫人不能接近,自然,皇帝派来的探子无法细听。
也难怪,兰御史是中立清流,兰邀月是为数不多入宫的清流之女,在皇帝心中应是十分要紧。
玄云双目舒缓,并不与萧景棋对视,而是看向已经不再抖动的幔帐,平静道:“兰昭容体弱,奴曾奉派至兰昭容身侧,为其调配药剂。后来兰昭容因春疾移至璴心殿调养,奴便再也未见过兰昭容。兰昭容来寻我,只是向奴询问一事。”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与萧景棋对上,“兰昭容对奴说,陛下夜间常常辗转反侧,无法轻易入眠,故而特向奴问询应对之法。兰昭容念及此事关乎陛下私密,又想为陛下分忧,便找到了奴。兰昭容也曾夜间难眠,奴与她开具了药方,最终痊愈。”
萧景棋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下,但那目光仍然是灼灼,像是在判断玄云话语中的真假。
玄云继续道:“不过兰昭容深感药苦难咽,希望奴能给些理疗的法子,给陛下慢慢调养,所以才有了几次见面。”
萧景棋没说话,只是架在玄云脖子上的冰凉微微松开了一些。
“罗音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的手肘微微弯曲,人也离玄云更近了一些,也更具压迫感。
玄云只觉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脸上,她能看到萧景棋雪白的单衣。
“奴不明白。”
“不明白?”
那微微松开的冰凉又紧紧地贴上了玄云的脖颈。
“那郁紫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抑或是,你下的手?”
“奴不知。”
玄云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她能感觉到脖颈处有什么正在缓缓流出,眉头轻轻皱起,面色发白。
萧景棋不由将手退开了些。
“陆氏探子之事是你的设计?”
“不是。”
玄云闭上眼,“奴确实不知陆氏一事,就算陛下杀了奴,奴也还是不知。”
“罗音觊觎奴的新方,对奴百般刁难,甚至不惜污蔑奴盗取太后的御赐之物,奴只能向罗音屈服。奴确实存了报复之心,在宫正来查春疾时,将责任推给了罗音,自此外,再无其他。至于郁司药,奴全然不知她是如何离世。”
萧景棋自然知晓这些,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玄云亦知晓这不是萧景棋想知道的答案。
萧景棋试探的同时,玄云也在试探。
萧景棋想用手上的砝码得到更多的砝码。
而玄云则是要知道萧景棋手中到底有多少砝码。
此时,玄云心中已经有了底。
“那你要如何解释罗音为何会将你那下毒的法子给了那些世家小姐?”
“当时奴本准备亲自去下毒,使宫中生乱。陛下已设计一些贵女相斗,若奴去下毒,众人只以为这些贵女们相互争斗才会给对方下毒。可罗音逼奴交出药方后,奴为保命跟随她左右,发觉她竟与楚二女君有所牵扯,欲帮楚二小姐夺得皇后之位。”
玄云看了眼萧景棋,见他脸上并无甚表情,继续道:“奴便心生了一计,让罗音代替奴去做。奴也未想到罗音那般自负,自认为不会被发觉,竟亲自现身在众贵女面前。”
萧景棋将横在玄云脖间的威胁终于拿去,他一手扶起玄云,一手拿出一张雪白的帕子往玄云的伤处擦去,那帕子像早已备在此处。
玄云想要拒绝,“陛下,奴自己来。”
“不必。”他的声音冷硬,全无往日的温和。
她拗不过萧景棋,只能坐着任由萧景棋将她伤处的血痕擦干净。
萧景棋的手很轻柔,与他方才说话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知道朕今日为何会问你这些吗?”
“奴不知。”
玄云确实不明白,但她早已猜到迟早有今日。萧景棋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其间若有一丝不对都会探究本源。
可以确定他早在罗音替自己顶罪被杖毙时,就对自己有所怀疑,因为这与她告诉他的计划有些许不同。
但他却迟迟未发作,定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玄云早就希望他快些质问,怀疑就像一颗毒瘤,里面的脓水只会越来越多,只有好生挤一挤才能好全。
“因为在宫中并未搜到一个陆氏余孽,就像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玄云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是在这里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