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很好吗?”
白彤池怔怔地看着玄云,片刻后,自言自语地喃喃,“是很好,很好......”
“可你......”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视线却与玄云的目光在空中交错,那双太过平静的眼中没有伤心,没有痛苦,也没有欢欣、释然,像是对一切已经有所预料,又像是并不在意。
白彤池喘了一口气,终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玄云状似不经意问道:“她是怎么被杖毙的?”
“宫正司说此次世家小姐们因春雨染疾,都系罗音严重失职,使太医们未能及时察觉病症,贻误施治良机 。”
白彤池此时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像是陡然失去了什么,只觉怅然若失,“你觉得她真的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虽然我不喜她,但我们明明都知晓这是毒,不是病,这罪名分明是欲加之罪。”
“你怎知这就是欲加之罪?说不准这毒就是她所下。只是太后不欲事情闹大,才将她私下处置了。况且,太后说它是病,它就只能是一场病。”
太后已下了封口令,凡是知晓这中毒一事的太医女官们都需守口如瓶,对外只能称是春寒染疾,不可妄议。毕竟若说是毒,这件事可就牵涉甚广了。
见白彤池还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玄云心中叹了口气,别看白彤池平日里最是牙尖嘴利,但心却是再软不过的。只是对想要她性命的人心软,就只能以死来填了他人的欲壑。
她从床上起身,走到白彤池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心一片濡湿,返回床上取了帕子,给她擦干净。
“她是被我们......害死的吗?”
玄云伸手拂开她额前略微凌乱的发,“我们不过是自保罢了,谈何害死了她。那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她平日里太过于彰显,踩低捧高,欺下媚上,自以为聪明人,多的是人看不惯她。她被拉出来顶包,也实属正常。”
“不要多想了,她已经死了,人还需向前看。”
当日从长乐宫殿中出来的宫人对于罗音的事亦是三缄其口,宫中在一时间又多了不少需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在罗音死的第二日,玄云便被尚药局召回。少了一个司药,就要更多人来填补这个位置的缺失。罗音当司药时,又极为要强,她一个人做的事就不少。
罗音死得不干不净,这些曾经拢在她身边的女官们人人自危,都不敢轻易碰罗音留下的摊子。
雪上加霜的是,太医院的孔院使不知为何触怒了太后,被打了个半死革职后,送回了家中,而与孔院使为首的几位太医也被各打了三十大板,回家养伤去了。
新上任的薛院使与剩余的太医们还需重新接手。
再加上这些女君们的解药熬好了,可还有那些也中了毒的侍婢和宫人也等着解药。
喝完解药,这些个女君们还得补补身子,侍婢和宫人们也是要干活的,虽没有补药,但少不得做些营养些的饭食。
所以,尚食局十分的缺人,缺到玄云这位半好未好的小掌药也得上。
尚食局热火朝天地忙了好几日,直到那些小姐们被宫中派回了自己的家中。
罗音的死对这座皇宫来说,就如同一只鸟在空中拍了拍翅膀,对于天空而言,是那般无足轻重。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一日午后,白彤池与玄云并肩坐在尚食局一处阴凉无人处,二人各抱着一瓣甜瓜啃食,微风吹拂,白彤池享受地眯起了眼。
“这日子我愿意过一辈子。”
她转头看向玄云,看到她手上的甜瓜,啧了一声,“吃得那般文雅做甚,你这样吃迟早在这宫中饿死,瞧好了,是这般吃的。”
她张大嘴,几口下去,那甜瓜瞬间没了一大半,她边嚼边道:“这甜瓜可是凉州瓜,现下市面上想买也买不着。听说是太尉特意派人摘了早瓜,快马加鞭,走过千里才到宫中,精贵得很。难得有主子们剩的,多亏我跑得快,才抢到两块。宫中遇上好吃的,下手就是要快狠准。”
白彤池说得口齿不清,但玄云还是听懂了。骤然听到太尉这两字,玄云还有些恍然。这次触怒了宇文蕴,希望奚芷撑住才好。
晃了个神儿,白彤池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呛到了。
玄云忙拍了拍她的后背。
就在这时,忽听一旁回廊拐角处隐隐传来脚步声,玄云向声音来源之地望去。
白彤池见状,一边咳,一边将玄云手上的瓜和自己的瓜放在身后藏了起来。
是郁紫竹带着几位宫人路过,行色极为匆匆,并未发觉玄云与白彤池二人,从另一侧通廊而去。
白彤池咬了咬舌,微微抬起下巴,目送郁紫竹远去,这才对玄云道:“这方向,多半是往长乐宫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