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忙活了一整天,庾三娘一觉好眠,清晨醒来,身体虽然有些疲惫,心情却很好。
由着莫桑伺候着穿衣。
庾三娘将双手浸没在铜盆中,温水有些凉,庾三娘微微蹙眉,往常细心的莫桑却毫无所觉。
庾三娘瞟向正在给她折被子的山杏。
山杏性格开朗活泼,因为与她有共患难的情分,做事麻利轻快,向来少几分顾忌,可今日,她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像是,如果弄出较大的声响就会惊扰了谁一般。
莫桑心里明显有事,山杏显然比以往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一个两个的,这是怎么了?
庾三娘蹙眉,接过莫桑拧干后的帕子擦了擦脸,拭了脸后将帕子递给莫桑,递到中途,收回手。
莫桑伸手拿,拿了空。
莫桑讶然,抬头对上庾三娘疑惑的眼睛,莫桑不禁苦笑,嘴角翕动,欲言又止。
庾三娘眉头紧皱。
她这才发觉外间安静得过分,庾三娘提步往外间走去,吉祥和莫桑不安地对视了一眼,忙追了出去。
外间的屋门大开,郑妈妈、梅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四个粗使婆子在院子里跪着。
这些人中,有个小丫鬟捂着胸口,微微颤着肩膀,豆大的眼泪从她尚显稚气的脸上滑落,像下雨似的落在青石砖地面上。
她哭得这样伤心,偏偏一点声响都没有,叫人莫名心惊。
庾三娘愣了愣,提着裙摆冲过去,一把拉住那小丫鬟的手腕。
小丫鬟吓了一跳,挂着泪珠的小脸更加苍白,“小姐。”
好在没什么事。
庾三娘松了口气,不过受了些惊吓而已,“……去外院领几副压惊的药。”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应了‘是’,却不敢起身。
庾三娘面容越发冷峻,望了山杏一眼。
山杏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那小丫鬟起来,半是劝慰半是强迫地将她带走了。
天空中偶尔传来两声海东青的鸣叫,院子里却鸦雀无声,庾三娘目光威严地望向莫桑,“这是怎么回事?!”
她平日里待人很是温和,这时冷下脸来,一双杏眸里寒光四射,叫人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桑和山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两人连忙跪下,莫桑深深地跪在地上,犹豫了片刻才道:“……奴婢有罪……没管好小丫鬟……让她冲撞了王爷。”
“奴婢有罪。”
一院子的仆人都磕了下去。
院子里响起整齐又沉闷的‘咚’声。
庾三娘面色冷凝,忽而她冷笑了一声。
莫桑心下发紧,抬起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奴婢端着温水进去伺候姑娘起床……小丫鬟推开门……恰好这时王爷提着床褥从里面走出来。”
王爷,到底是男子……清晨,提着床褥从姑娘房间走出来……莫桑忍不住咬了咬唇。
庾三娘蹙眉,望向临窗的矮榻,矮榻上空空如也,连铺床的被子都被拿走了。
难不成,陈润之昨晚是在她卧室外间睡的不成?他把床褥都卷走了,这是为何?
庾三娘又问道:“王爷呢?”
声音略显清冷。
“王爷回了东院。”莫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里露出一丝畏惧……清晨过来时,王爷的脸色可不是一般地难看!
自从知道陈二爷就是颍川王后,自己身边的人行事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本是好事。
只是,如果自己的院子里发生了事,自己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庾三娘张了张嘴,嘴角溢出一声叹息,“都起来吧。”
众人松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
“王爷!”一个粗使婆子突然惊叫出声。
穿着一身细葛布直裾的陈润之不知何时进了院子,站在院子门口。
所有人又都跪了下去。
莫桑抬眼小心地打量庾三娘脸色,看到庾三娘微青的小脸,莫桑忙垂下了头。
想了想,莫桑终是站起身来,扶着颤巍巍的腿坚定地站在庾三娘身边。
梅夫人目光一动,深吸了口气,依葫芦画瓢地站起来,挪到莫桑身边。
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郑妈妈见此,一咬牙,双手撑在地上,也缓缓站了起来。
地上还剩两个身娇体软的年轻丫鬟,她二人想要站起来,奈何腿脚绵软,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急得眼眶都红了,眼巴巴地望着庾三娘。
庾三娘脸色微霁,温声道:“都下去吧。”
众人沉默着,像蚂蚁似的,一步步小心地挪向庭院门口。
陈润之望着庾三娘,往旁侧跨了一大步,让出院门。
郑妈妈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大呼走运。
能让陈润之让步,这可真是……郑妈妈感觉自己额头上的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