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她的孩子能活下去,这就够了,苏姨娘疲惫地闭上眼。
刘一手到的时候,苏姨娘已经断了气。
只有肚子还有余温。
刘一手快速盥洗了一番,从药箱里取出一柄中长型的刀在苏姨娘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取火来!”
庾玉娥亲自端上火烛,刘一手一愣,将刀放在火上烧,颇有些唏嘘道:“庾大小姐,这等血腥场面,还是避一避为好。”
庾玉娥没有答话。
“快去煮剪子……提前煮剪子!这都不懂?”
“抬热水来!你们都是死人吗?!”听竹嘴角冒着血泡,这些人是要气死他吗?就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哪里是伺候待产孕妇的样子?
待一切的准备就绪后,刘一手毫不留情地开始轰听竹,“你出去!”
听竹抬头,见刘一手一脸肃容,不敢胡搅蛮缠,转身出了屋子。
过了许久。
屋子里终于响起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是个男孩,庾玉娥的目光落在刘一手的手上,剪子‘咔嚓’一声,剪断了脐带,刘一手将婴儿放到旁边的包被里,粗略扎好,返回去缝补伤口。
院子里的听竹听到婴儿哭声,他奔了过去,扒着门框朝里看,屋子里,刘一手满手血地捏着针线,大概是在……给苏姨娘缝伤口。
听竹举目四望,端坐在椅子上的庾大小姐不见了,也没有发现婴儿的影子,听竹皱紧眉头,狐疑地继续打量着。
恰巧这时刘一手缝完了最后一下,直起身来。
听竹正等着他呢,眼巴巴地问道:“师父,婴儿呢?”
刘一手随手往身后一指,那儿只有一个带血的包被摊着,婴儿已然不见。
师徒二人皆是一怔,两人急得团团转,开始找人。
婴儿哪儿去了?
突然,七八个粗使婆子举着粗木棍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将听竹绑了。
刘一手不顾形象地冲上前与粗使婆子拉扯,“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对老夫的徒儿动手!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陈妈妈站在粗使婆子身后,支吾道:“神医,您这徒儿是个心肠歹毒的小人。居然趁乱把庾府的小少爷给偷走了!有人亲眼看见的!”
刘一手勃然大怒,唾沫星子乱飞,“你放屁!”
“我没有偷你家的小少爷!你胡扯!”听竹奋力顶开身边的粗使婆子。
其余粗使婆子又一拥而上将他抓住!
陈妈妈没有搭腔,转身对刘一手行了福礼,“神医,我家姑娘说了,您的徒儿犯了事,还请您多在府里呆几日!”
在庾府多待几日?原来如此!
刘一手脸色一下变得铁青,然而他叹了口气后,做出一副庆幸的模样,“这鬼地方,老夫才不呆!这徒儿平日里也不听话,经常和老夫顶嘴,你们要抓就抓走吧!老夫不要了!"
陈妈妈错愕。
听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惊呆了,他眼圈红红地望着刘一手,“师父,您别这样,徒儿以后再也不跟你顶嘴了!你别不要我!”
听竹说完只顾哇哇大哭,完全没有看到刘一手挤得快要抽筋的眼睛。
陈妈妈等人一时被这画风清奇的师徒二人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屋外传来阵阵喧嚣声,陈妈妈忙带着人拦住刘一手,吩咐人抓着听竹从侧门走了出去。
真正趁乱跑进苏府的,是一个衣着灰旧的妇女,这个妇女双手指节发红发肿,皮肤粗糙。
正是当初为了躲避庾玉娥追杀,躲到杀猪匠刘家,被刘大强行霸占了的初夏!
当初庾三娘打断她的手脚,逼她不得不离开庾府,离开这里的富贵生活!
初夏抚摸着自己肿如猪蹄的手,心里恨意翻涌。
庾玉娥更是诓她骗她,最后还想要杀了她!
初夏打量着庾府里的一草一木,目光怨毒。
郑妈妈带着镖师和小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冲到朝曦院要人,砸碎了朝曦院正房的大门,带着人一拥而进。
见到苏姨娘遗体的那一刻,莫桑山杏等人泣不成声。
在朝曦院东次间。
青竹跪在地上,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见主屋传来的吵闹声,哭泣声。
庾玉娥揉了揉额角,“都办好了吗?你确定,十个孩子,分别送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青竹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拿捏住三小姐,大小姐杀了苏姨娘,又生生抢走了九个新生儿……
庾玉娥松了口气,口气淡淡的,“辛苦了,去领赏钱吧。”
如果有选择,这种赏钱她宁愿不要!青竹苦涩一笑。
……庾三娘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然而,在庾府,等待她的,只是一具蒙着白布的遗体。
站在白布架子面前,庾三娘沉默良久,许久后,她伸手揭开白布。
苏姨娘的脸依旧柔美宁静,她却永远地闭了眼。
自己永远地失去她了……
眨了眨干涩发疼的眼睛,放下白布,庾三娘面容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