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捂着肚子,惊恐地往外院庾守正的书房跑去,路过假山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来。
一只眼珠掉出眼眶,吊着长舌头的鬼!
苏姨娘被吓得彻底软了身子,‘咚’的一声,仰倒在地上。
身下传来钝刀割肉似的撕扯疼痛,苏姨娘柔媚的小脸霎时变得雪白一片。
庾钱见苏姨娘摔倒在地,疼得叫不出声来,冷笑了一声,他慢悠悠地缩回假山,把鼓出来的眼睛塞回眼眶。
他倒是天生有这能力,能把眼珠鼓出眼眶,再塞回去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技能居然能得大小姐青睐,庾钱心里一阵欣喜雀跃。
他脱了黑色大布袍,拔出假舌头,猫着腰一溜烟逃走了。
“姨娘,你哪儿也不要去……”庾三娘恳切的话还在耳边,不知不觉间,苏姨娘泪流满面。
她要回小院子,她的丈夫保护不了她,但是,她的女儿可以。
她是着了魔,才会忘了庾三娘的话!
苏姨娘忍着疼攀爬起来,羊水破了,顺着她桃红色的裙子淅淅沥沥地流在地上。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摔倒了吗?”
庾玉娥穿过走廊走了过来,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她莹润白皙的脸上。
大小姐!苏姨娘一阵欣喜。
这份欣喜在看到庾玉娥身后几个面无表情的粗使婆子时化作灰烬。
粗使婆子一步一步朝她欺近,意识到不对,苏姨娘搂着肚子退了几步,她惊恐地望着庾玉娥,难道这一切是大小姐搞的鬼?
冷汗湿透了衣衫,苏姨娘咽了口水,扶着假山一步步艰难地往回挪动。
她不能放弃,为了三娘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放弃!
苏姨娘转身,扶着假山向前挪动起来,“来人!快来人!”
庾玉娥黛眉微蹙,她以为受了刚才那一吓,苏姨娘即使没被吓晕,也会浑身脱力,没想到她还有力气逃跑。
苏姨娘喊了一声,小院子灯火一下就亮了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苏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她们在找她!
庾玉娥下意识抿紧嘴,脸色十分难看!
庾三娘的人可真是既机警又狡猾,大半夜的,她们在摸黑找人!
差一点就要功亏一篑!
庾玉娥朝左右使了眼色,几个粗使婆子便冲上前去,抓住苏姨娘的手脚和头发,一个捂着她的嘴,几人架着苏姨娘快速地往朝曦院正房奔去。
……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听竹使劲儿摇着刘一手,“师父别睡了!”
“你这是干啥玩意儿?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刘一手不满翻了个身,嘟哝道。
听竹黑了脸,更加用劲地摇他,“师父,您快醒醒吧,苏姨娘出事了!”
“出事就出事呗,关我——”刘一手一个激灵醒过来,“谁出事了?!”
听竹没好气地把手里干净的道袍皂鞋,一股脑儿全扔到刘一手头上,“苏姨娘出事了!师父您快点吧!救人如救火呢!”
刘一手忙爬起来穿外衣,我的乖乖,他师父是避邪物吗?这才刚离开,苏姨娘就出事了!
见听竹斜着眼在原地站着,刘一手有些头疼地扶额,“还不快给为师找帽子?”
听竹瘪瘪嘴,爬到床底将刘一手的帽子掏出来,扣在他头上。
师徒二人拿了药箱,就急急忙忙地出了屋。
今夜真是多事之秋。
泼墨提着灯笼等候门面,脑袋里想着全是朝曦院正房里发生的闹剧。
她们四个大丫鬟按住苏姨娘的手脚,大小姐用水将密实的棉帕子浸透了,陈妈妈接过去,按在苏姨娘口鼻上,苏姨娘剧烈挣扎起来,她们四人死命地按住了……
苏姨娘死了吗?没有。
大小姐说了,要留她一口气,等神医过去剖腹取子……
回想起庾玉娥脸上令人惊悚的诡谲笑意,泼墨一张娟秀的脸顿时苍白无比。
“都怪师父!我敲了半天门,你还睡得跟猪一样!耽搁了老半天!”听竹絮絮叨叨的,扶着大喘气的刘一手走了出来。
刘一手吹胡子瞪眼,“闭嘴!有力气抱怨,不如多花点力气扶着为师!”
听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见刘一手师徒果然如大小姐所料,极快地赶了出来,泼墨怔愣了一瞬。
这时,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庾三娘更厉害些,还是大小姐更厉害些。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路?!”刘一手师徒二人也看见泼墨了。
泼墨忙敛了情绪,带着刘一手师徒往朝曦院赶去。
朝曦院的正房。
苏姨娘头发湿漉漉的,浑身无力地躺在热烘烘的床上,床榻边上的羊水已经开始干涸,但是她的宫口却还没有开。
真冷啊。
凉气从脚底一直爬,爬上心头,苏姨娘知道,这一次,她怕是在劫难逃了。
苏姨娘闭上眼,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意识飞到很久很久以前,飞到庾三娘和庾秉淳出生的那一夜……两个巴掌大的小奶娃娃,依偎在她的怀抱中,她看着他们长开,慢慢长大。
三娘子说,庾秉淳并没有死,他去了京兆参加恩科去了,考了功名来给她请封诰命。
苏姨娘偏头望了眼穿着华丽袍服,戴着珠钗,端坐在椅子上的庾玉娥。
她抚着肚子柔柔一笑,那笑容既缥缈又梦幻,庾玉娥说,能为她剖腹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