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萧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两素一荤,卖相尚可,但味道有点奇怪。
最后,程知萧终于承认——可能是自己不喜欢按照规程一点一点做,在制作过程中加了一点奇思妙想的缘故。
顾识应该不会嫌弃……吧。
程知萧一边洗手一边想,毕竟上次顾识就没有嫌弃他煎的一个很咸很丑的荷包蛋。
墙上的分针转了两圈,房门仍然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晚上八点半,程知萧把所有菜都端上了桌,饭还没盛,他准备等顾识回来再盛。
九点,菜冷了,程知萧把它们端进了微波炉放着。
九点半,窗外的雪更大了,风吹着窗户哐哐作响,楼上的那对小情侣又开始吵架了,程知萧给顾识发了一条消息。
十点,世界忽然暗了下来。
程知萧的手机收到物业发来的消息——因暴风雪,小区电线积冰,有一部分电线被压断,供电受到影响,正在抢修中,请各位业主稍安勿躁。
十点半,程知萧拿起手机,威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他问顾识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条消息上,顾识没有回复。
程知萧穿上外套,顶着风雪出了门。
街上早就没人了,程知萧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到了顾识公司楼下,旁边居民楼看起来还能正常供电,但这整栋楼都没有任何光亮。
留宿的保安说,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公司的人就都走光了。
程知萧极力平复自己起伏的情绪,拿出手机准备给顾识打电话。
但电话没能打出去,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
这场暴雪影响到了整座城市的通讯。
咚——
程知萧踉跄一步,手机从手里滑落,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面前的保安问他要不要进去躲躲,他艰难地舔舔唇,摇头。
十点四十五,程知萧到警局报案。
十一点,他走出警局的时候,整个城市都空荡荡的,只有肆虐的暴雪。
程知萧茫然地想:他应该没什么事吧。
可能只是去朋友家了,可能只是临时应酬,或者只是单纯地回他父母家了。
*
是一个小孩。
顾识在从父母家回去的途中,碰见一个坐在马路中间的东西,又小又黑,顾识分辨了很久才看出来是一个小孩。
这会五点多,天色已经很暗了,这条路临近郊区,基本没什么人过,积了厚厚一层雪。
顾识把车停在路边,想也没想地下了车。
小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蓝色羽绒服,这会湿透了,裹满了泥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顾识凑过去,喊了他一句,他没吭声,一动不动地维持原样。
“小朋友?”顾识蹲下来,强行让自己的声音缓和起来,听着有些不伦不类,他把伞撑在小孩头顶,和他对视。
一双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顾识问:“你蹲在路中间干什么?”
根据这个小孩的描述,他是离家出走的。
因为爸爸不要妈妈了,妈妈说他是一个累赘,所以他决定把自己扔掉。
顾识把小孩牵到路边,才发现这个孩子瘦的吓人,脸瘦成尖的了,留着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骇人。
顾识不太会说什么漂亮话,他沉默了一会,带着小孩上了车。
绝大部分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闹腾的年纪,对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但是这个小孩并没有,他身上有一种不得已的老成。
顾识几次从后视镜里看他,他都是低着头,既不去看窗外的风景,也不好奇顾识是不是坏人,要带他去哪里。
其实顾识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问他父母的电话和住址,他一个字都不多说,顾识只好去警局。
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派出所是在郊外,只能走老路,平日里就很崎岖了,这会下了雪,更滑了。
顾识等到小孩父母来了之后才走,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完了,快到七点了。
小孩的父母确实不太在意自己孩子的生死,他们只嫌弃孩子给他们添了麻烦,差点在派出所打孩子,被民警制止了。
今早收到父母消息的时候,顾识还带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顾严浩不是劝他回家继承公司的,邱芮不会痛心疾首地斥责他的不懂事。
然而希望落空,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顾识把车启动,从来时的泥巴路上离开。
走出家门的时候,顾严浩摔了一个烟灰缸,怒骂:“你个不孝子,我们养你这么大,你不能懂点事吗?”
是啊,他迟来的叛逆期还没结束,父母为此愁白了头。
顾识冷漠地想,如果自己没有出生该多好。
车驶入国道,后方传来一声鸣笛。
是刚才那对父母的车。
顾识一瞬间有点厌烦,开始憎恶起自己的出生,厌恶起每一个生而不养,或把孩子当成自己全部的父母来。
下一秒,车打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