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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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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定远在脑子里推演了无数次沈初霁的逃亡之路。她孤注一掷地射出那颗子弹之后无路可去,只能回到春望楼。林家航确实在春望楼找到了她,也确实按照高志成的授意拿走了为沈初霁逃亡准备的两根金条。他用这两根金条买通了自己在航空办的同僚,当他用一面小镜子发出信号时,他的同僚就会在指定位置投下炸弹。

陆定远甚至猜到了,在沈初霁穿梭于树林中吸引地上的火力时,林家航为了给她找一个不幸但绝不无辜的警察或者宪兵做替死鬼,一定赔上了自己的半条命。

当所有人都把地上那个焦黑的弹坑和血肉模糊的尸体碎片当做刺客伏诛的证据时,沈初霁和林家航已经在消失在云深雾绕的密林中了。他们绕了大半个月才走了出来,眼前是华北平原上大片等待收割的小麦,身后就是拔地而起的丹城山。在丹城山一处清幽的潭水旁休息时,他们就已经约定好了,走出这座山,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林家航很久之前就已经拜托了自己在中央军校航空队的朋友介绍他加入南京航委会,在去找沈初霁之前,他已经接到了前往即将成立的笕桥航校的任命。而沈初霁则打算用父亲为自己留下的护照和船票前往法国。

穿梭在麦浪中,沈初霁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留恋的其实不是上一世那段刻骨铭心的罗曼蒂克,而是意外来的太快留下的遗憾。她从不后悔放下相机做仰望天空的空军太太,但她没有勇气再一次献祭自己去成全一个待在地上就活不下去的飞行员。

“出了这片麦地,就真该说再见了,你去天津坐船,我坐火车南下。就算陆定远把你让给我,我还是输了。”林家航苦笑。

“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当是送行。”

“你没给他唱过吧?”

“当然,他自己唱的比我好多了。”

“那敢情好,我也算是有一样他没有的东西了。”

沈初霁低头浅笑,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又清了清嗓子,“柳线摇风晓气清,频频吹送机声,春光旖旎不胜情,我如小燕,君便似飞鹰,轻渡关山千万里,一朝际会风云,至高无上是飞行,殷勤寄盼,莫负好青春。......春水粼粼春意浓,浣纱溪畔映花红,相思不断笕桥东,几番期待,凝碧望天空,一瞥飞鸿云阵动,归程争趁长风,万花丛里接英雄,六桥三竺,笼罩凯歌中!”

微风吹动麦浪向他们涌来,脑海里却是西子湖畔的湖光山色。沈初霁渐渐哽咽起来,歌声也断断续续,唱走了调。林家航在听到她的哽咽时停下了脚步,任她一人边走边唱。

“这是什么歌?我从未听过,是你专门为我写的吗?”

沈初霁擦干脸上的泪水才转过身来回答:“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如果你每次起飞都能平安落地,你会知道这首歌的名字的。”

几行小麦隔在他们中间,却已经是咫尺天涯。

陆定远曾经派人去过笕桥航校,林家航已经是那里的一名教官,正在为不久之后的国庆阅兵典礼上的空中表演做准备。林家航只用了一句话就结束了陆定远所有的幻想:“如果沈初霁没死的话,我会跟着她逃亡,而不是在这当什么狗屁教官!反正哪里的飞行员都是仪仗队,哪里的航校都不缺我这样一个仪仗队教官。”

陆定远对沈初霁的寻找就是在听到林家航的回答之后结束的。他如今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无比确定沈初霁一定是为自己赎身之后才决定赴死的,她决不允许自己以一个妓女的身份死去。但他想不通兰姨为什么会帮助沈初霁,她在沈初霁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却是一桩亏本生意。他担心沈初霁又与兰姨做了什么交易。

一直到十多年后,他们手挽着手回到并州城迎泽街尽头的督军府,沈初霁才证实了陆定远所有的猜测,并解答了他的疑惑。兰姨从见沈初霁的第一面就看到了她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比起调教出一个合格的妓女,兰姨更想征服那双眼睛,但沈初霁的射向督军的那颗子弹让她彻底明白,她永远也征服不了那样一双眼睛,甚至无比羡慕那双眼睛里的不安分。

沈初霁从来到法国之后就没有安分过。她已经进了两次监狱了。第三次入狱,是陆定远把她保释出来的。

“我没有想过杀他。”这是沈初霁出狱后对陆定远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法国对他说的第八句话。

陆定远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车。

“你父亲虽然无道,但并州城除了他,没有人能完全控制陆家军。如果陆家军因为他死了发生哗变,日本人就会趁虚而入。我不会做民族的罪人,他们在皇姑屯没有得逞的阴谋,决不能借我的手在并州城完成。”

陆定远当然知道,并州城的日本商会会馆其实是日本外务省下设的一个情报机构在并州城的秘密据点,他们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无孔不入。就连他的父亲也没有找到合理的借口摧毁他们,只能放任自己在开着飞机结束督军府的日常巡视后,从商会会馆屋顶低飞过去,偶尔震碎一块他们的玻璃。

“你是不相信自己的枪法还是觉得我太蠢了,猜不出你心里想的什么?那么多日子你不挑,偏偏选在我的婚礼上,不就是想告诉他,你能杀死他但没想杀死他吗。他是为了喝口水死的。”

“渴死的?”

“床头柜上有杯水,他够不着,掉下床,伤口撕裂失血过多死的。你太小看我们那一大家子了,表面上笑得多亲切,背地里就有多疯狂。你没想杀他,但有的是人盼着他早点死。”

沈初霁望着车窗外的梧桐树从眼前一棵棵划过,觉得有些荒诞,躲过了那么多刺杀的一省督军,最后竟是因为一杯水死的。等她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开在郊区了。这与她的住处越来越远。

“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我家。你能被保释出来,是安德烈帮的忙,再进去一次,你就要被遣送回国了。”

“这跟我去你家有什么关系?”

“你去参加游行的时候、进监狱的时候会提前告诉我一声吗?”

陆定远气她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故意猛踩刹车,沈初霁一下子栽倒在后座上。他下车为她开车门,“我知道只要你想逃,巴士底狱都关不住你,别让我变成专干绑架勒索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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