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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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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带着一丝凉意的晚风轻轻吹起沈初霁旗袍的下摆,头上精心盘起的发髻纹丝不动。昏黄的路灯让人睡意更浓,但沈初霁不想这么早就回家,看见路牌,才想起自己这是在武进路,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空军新生社的门口。战事已闭,上面正忙着和平谈判,空军得闲,新生社自然是夜夜笙歌,舞会不断。

沈初霁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刚想进去却被拦在了门外。她说她是空军眷属,那人便问她的丈夫是谁,她只能又解释道:

“空军第五驱逐大队中尉飞行官林家航。”

“第五大队没有姓林的飞行员。”

沈初霁就这样被挡在了门外,只能苦笑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后面有人说道:“我认识她,让她进去吧。”

迎面走过来的两人她都不认识,但其中一个走到自己面前,准备朝她敬一个军礼,却被身边的同伴挡下,只好说道:“学长离开云南之前,拿着照片向我们介绍过你。”说着,斜眼瞥了一眼刚刚不让她进去的那人。

没人再敢拦她,她自己却胆怯了。抬腿走进门内,像是犯人带着镣铐走进自己的牢房。

门外人影稀疏,凉风拂面;门内人影幢幢,酒酣耳热。

沈初霁看着身着军装的飞行员和白衫蓝裙的女学生一起在舞池里摇曳,浅笑着走到吧台坐下,竟看见了几年前在重庆相识的调酒师。山城的夏天和它走不完的台阶一样,令人烦闷。从军统特训班毕业之后,每次执行完任务,她都会去嘉陵江边的那家酒吧,一直喝到宵禁。两人会心一笑,无需多言,那调酒师便熟练地挑出基酒、辅料,混合在一个子弹杯里,猛摇几下,倒在杯中,推到沈初霁面前。

“还是熟悉的味道,” 沈初霁一饮而尽,将酒杯又推向调酒师。

调酒师将第二杯酒推到她面前,叮嘱道:“这酒烈,您慢些喝。”

“几年不见,还是一样地爱管闲事。”沈初霁扭头去看那舞池里成对的男男女女。笑得没心没肺的飞行员,不用看肩上的军衔也知道,多半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菜鸟,对面的舞伴大多也是穿着学生装的女学生,春天初开的花朵般的面庞藏不住满心的浪漫天真。跳得如温水一样无趣的,必然是身经百战的老鸟,与自己的太太跳了不多时便急急下场,把表现的机会留给那些兴趣昂扬的年轻人。

在满目皆是空军制服的舞会上,中山装和陆军制服一样,显得格格不入。

沈初霁抿着杯中的烈酒,微醺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眼前的舞会,问那调酒师:“我要是也换上校服,还会有小飞行员找我跳舞吗?”

“他们会对你趋之若鹜。”

沈初霁自嘲一声,说:“你知道我毕业多久了吗?”那调酒师沉默不语,只是自顾自地擦拭酒杯。他换了那么多家酒吧,见过那么多的舞女、娼妓,从未见过沈初霁那样孤傲的眼睛,他始终觉得,她就像开在南山的一片山茶花,只是他没有那份幸运,可以见到她热烈而勇敢地盛放在枝头,相遇时她便已经整朵整朵地掉了满地。

“一个人喝酒,很无趣吧。” 忽然有人过来搭讪,沈初霁懒洋洋地看了那人一眼,又端起酒杯盯着杯中诱人的液体: “陆军?新生社如今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那人悻悻的走开,沈初霁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下场跳舞去了。

“准尉啊,还是个见习官吧,上过战场吗?”沈初霁扭动着腰身,神色轻佻,心不在焉。

“我毕业那年,正好赶上抗战胜利,没机会上战场。”

“有女朋友吗?”

“算是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算是?”沈初霁看这飞行员老实,故作严肃戏弄他。

“有一个笔友,还未曾见过,但是半年前不知为何断了联络。”沈初霁问什么,那见习官便一字一句地回答,忽而问了一句该怎么称呼她,沈初霁愣了愣,依旧用浪荡的语气说道:“这仗要是打得再久些,说不定我就能当上你师娘了。”

这个小飞行员人看着老实,话却不少,在沈初霁耳边聒噪个不停

“你太吵了。”沈初霁不知怎么突然面露愠色,甩下这句话便快步离开了,留下那见习官一人不知何故,愣在原地。刚刚搭讪不成的那个陆军靠在吧台边抿一口酒,哂笑一声也走了。

沈初霁急急地出了新生社,进去一条漆黑的小巷,走了不多时消失在拐角处,又很快在另一条窄巷里闪现,迎面撞上一个穿着中山装,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那男子刚抬头,便手捂脖子,软的像一条蛇一样滑倒在地。沈初霁蹲下撩起他的衣角,似乎是在擦掉刀刃上的鲜血,然后急趋而去,消失在沉沉的黑雾中。

那陆军从小巷中走出来,看见路灯的那一刻,也看见了地上修长的人影,以及细瘦白皙的脚踝和白色的高跟鞋。一抬头,竟是沈初霁。

“酒如何?”沈初霁像等待了很久一样问道。原来,她跳舞的时候看见他要了一杯和她一样的酒。

那陆军不语,突然蹲下身去,沈初霁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他却向前半步,用袖子擦掉了溅在白色高跟鞋上的血迹,站起身来才缓缓答道:“很烈,我喜欢,只可惜没有名字。”

“我倒觉得没有名字挺好的,名字是用来铭记的,没有名字的就应该忘记。”

那陆军认同地点了点头,眉眼间藏着一抹孤寂。

沈初霁就是在这时从大腿处掏出锋利的手术刀挥向那陆军的脖颈处的。但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么灵敏,不仅以毫厘之差躲过了沈初霁的手术刀,还能趁沈初霁惊讶的间隙以一招擒拿将其反制。原来刚刚穿着中山装的男子是死于一把手术刀之下。

“比起杀我,你更应该逃跑吧?毕竟我只是路过,没必要自找麻烦。”那陆军夺过沈初霁手中的手术刀,映在路灯下仔细地端详着那透着寒意的刀锋,又漫不经心地松开了她的胳膊。

沈初霁胆怯又愤怒地打量那陆军,这才注意到他的肩章,没想到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竟已是中将。其实,她从来没有逃跑的打算,刺杀那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是她接受的最后一个任务。至于绕路来找这陆军,只是醉意上头,找点刺激而已。

“换个地方喝一杯?”那陆军其实早已看清了沈初霁的懦弱,想死又不敢死,只好假手他人,故意挑衅自己。

晚风渐凉,夜色渐浓,他们并肩走在无人的街头,一直走到苏州河上的外白渡桥。

“就在这?”

“嗯。”

“酒呢?”

那陆军从怀里掏出酒壶递给她。沈初霁扭开盖子干了一大口。

“花雕酒?”

“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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