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成绩,用金牌,用比赛的奖金……他会还清这笔有些特殊的“债务”。
还清了,他才有自由。
可他或许还不清。
他上辈子就没还清。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意已决。”顾秋昙冲埃尔法点了点头,“我已经有了爱我的哥哥,有一群活泼可爱的弟弟妹妹,我很穷,穷到只能靠奖金和补贴勉强维持训练支出,可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需要富裕的家庭。他只想要和顾清砚一样保护着那个很大很大的家。
保护着那些有着各种各样问题,但真正爱着他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们。
埃尔法抿着嘴笑了一声:“即使你可能永远被困在那里?”
顾秋昙点了点头,一手拉着艾伦一手拉着顾清砚,嘴角上扬露出乖巧而温暖的笑:“即使我永远只能在福利院里。”
他已经有了好友和家人。
这就足够了。
埃尔法点了点头,站起身:“那告辞了——祝福你,我亲爱的……弟弟。”
女孩一甩头发,潇洒地从咖啡厅里走出,没有人看到她眼角坠落的一滴泪水。
顾秋昙坐在桌边愣了很久,才慢慢地转过头去看艾伦。他的眼圈有点发红,下睫毛上也沾着薄薄的水雾。
艾伦看着顾秋昙的眼睛,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递过去:“擦擦吧,你看起来要哭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顾秋昙鼻子一酸,泪花也跟着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顾秋昙想,他没打算哭的。他不应该哭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是他自己主动拒绝了豪门递到他面前的邀请函。
可那仅仅只是豪门吗?顾秋昙不明白。埃尔法信誓旦旦地称呼他为“弟弟”,他也确实从埃尔法的五官里捕捉到了相似的痕迹。
那或许真是他的家人——尽管这已经不是他需要的了。
“我没有。”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顾清砚看他一眼,抬手要去刮他鼻子,就连艾伦也笑了一声:“想哭就哭好了——你才十四岁呢。”
尽管艾伦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家族里有了相当的话语权,但顾秋昙毕竟是个普通孩子。
艾伦把手绢塞到顾秋昙手里,不给他留任何拒绝的余地:“擦擦吧。哭过以后眼皮会肿,你过几天还要比赛,回去用冷水洗洗脸。”
他说得强硬,顾秋昙却只是低头抿着嘴:“嗯,我会的。下次德国站见?”
“如果你想的话。”艾伦短促地压出一声笑,“你这几天甚至可以到我家的庄园和我一起住——顾教练,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把阿诺吃了。”
顾秋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去搭顾清砚的肩膀:“干什么啊哥,我和艾伦是朋友,偶尔去朋友家里住住不奇怪吧。”
顾清砚看着艾伦,说话的语气没来由地让顾秋昙感到有些过分强硬:“您是监视了伊格纳兹小姐,还是监视了小秋?”
这话问得莫名,艾伦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您想知道?”
“您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对顾秋昙不利。”他冷淡道,“这里是俄罗斯,我的家族在俄罗斯很有能量——您应该知道吧。”
顾清砚想,他当然知道。
“那就是监视了小秋。”顾清砚笃定道,轻敲了敲桌子,“弗朗斯先生,这是您交朋友的方法吗?”
顾秋昙愕然地抬眼去看艾伦。艾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朋友。”
顾清砚一愣,想起一些和艾伦有关的传言——花样滑冰圈子里对艾伦的身世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
据传,艾伦的童年是幸福快乐的反义词。但以艾伦的本事也完全可以做到传出一些以假乱真的消息。
顾清砚对类似的传言一贯是保持怀疑态度,唯一一件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是艾伦很有手段。
顾秋昙却没让顾清砚说出下一句话,他攥住了艾伦的手轻轻道:“没关系,我知道您对我没有恶意。”
顾清砚被堵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顾秋昙显然对艾伦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这种信任让他感到不安,可却也没有办法阻止。
“过几天来看我比赛啊。”顾秋昙冲艾伦笑了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艾伦抿了抿嘴,看向顾秋昙仿佛还带着几分天真的笑容,忽然伸出手。
“嗯?”顾秋昙发出了一声疑惑的轻哼,恍然,张开双臂抱住艾伦。艾伦的拥抱有着温柔而克制的力度,淡淡的香味在顾秋昙鼻尖萦绕着。
“——我会来的。”艾伦闷声道,“到时候给您戴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