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裴凑到门前才明白,又中计了。
门内哪还有秦砚的身影?还真如那妇女所说,许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纸人,狭小的院子两边站着满满的纸童男童女,一个二个涂着奇丑的腮红,墙上还挂着纸钱,几副诡异的画穿插着挂在墙面。
整个院子的气氛诡异至极,许裴想象不到这样一个逼仄狭小的地方该怎么住人,阴气过重,阳魂必将受损。
扫视一圈,他冲身后招招手:“宋……大人,秦公子不见了。”
没人回应,许裴扭头,连宋子京都没了身影。
他当即将掌心那张符贴到耳旁,阿听和那男人的声音依旧不断传出来,但这次不再卡顿,他能听见两人清晰连贯的语句。
符咒的相斥作用消失,秦砚带着他身上的那张窃听符,已经不在这里了。
许裴猜到又是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情况,当即踏入门里,不再浪费时间。
院子虽然狭小,但那满满当当的纸人也留下了一条细细的小道,许裴沿着那小道走到院子中央,身后门外的光亮一下消失了。
不知是谁关上了门,但许裴早就猜到如此,此处没有光亮,他想引符燃烧,又怕一屋子纸人被他误触点燃。
掌心的那张符里声音还在传出,仔细听,是阿听的声音:“这么多年,弟弟这样我也放不下心。”
沙哑粗犷的声音似乎在安慰她,但许裴此刻已经无心去听他们所说具体内容,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在哪里。
他朝四周摸了一把,确认身旁没有易燃物后从袖子里掏出张符,灵力催动点燃了。
谁知火苗窜出来的瞬间,一张惨白的脸霎时出现在他面前,两坨颜色怪异的腮红涂在脸边,唇色也红的突出明显,眼眶空洞,直直立在地上。
唯独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这是个纸人,看着装还是个仆人,许裴向后撤开一步,已经能够确定这院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掌心的符咒依旧传出声音,是阿听的絮絮叨叨:“人说贪心,但总归有个限度,他和大人不痊愈,我心难安。”
许裴持着烛火,在前后一堆纸人中试图寻找一条能走的路,又怕动作太大给整个院子点了,无奈之下只能去袖子里掏道具。
“无碍,只要撑过这一劫,总会苦尽甘来。”
两人的对话持续不停,在空旷的院子里来来回回,许裴终于找到引路铃,抽出来就是猛地一摇。
院子里的纸人突然开始移动,在他面前不断变换,当下,“沙沙”的纸张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多时,许裴面前出现一条道,满院子的纸人站在两侧,仿佛为他送行。
“有时候我想,尽早上路是否也算解脱。”
阿听的声音悠悠响起,震耳欲聋。
许裴这才想起来晃晃那符咒,什么时候他们的声音这么大了?仿佛就在耳边。
谁知那副沙哑嗓音更是直接穿透符咒,仿佛出现在许裴面前。
“上了路,可就无法回头了。”
许裴猛地惊觉,说话的东西可能真的离他很近!
四周都是纸人,纸人,纸人,满满的纸人,每一个都是丑腮红大嘴唇,仔细看过去,每一张嘴都在动!就好像符咒里说的话正出自他们的口中,路两旁的纸人无声无息转了向,面对着许裴。
许裴后背发凉,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破刃的风声!
他反应极快,迅速闪身,同时将燃着的符纸向后照去,才发现身后居然站了个矮小的纸童。
在看清楚的那瞬间,许裴瞳孔骤缩,捏紧了手里的引路铃。
这个纸人居然点了睛!
同一个地方,不同空间内。
秦砚一掌拍向耳后,却拍了个空,灵烛所照之处只有黑暗。
那个声音却没消失,伴随着滚烫的气息黏在秦砚耳后:“你猜出来了对不对?你早就该明白我是谁。”
秦砚咬紧牙关,烛线即刻飞出,刺向黑暗:“你真以为挑拨离间就能捏住我命门?”
烛线仿佛抓住什么东西,开始绷直抖动,原本不具有实体的白烟在此刻如同钢线,死死拽住黑暗里的事物不松开。
袖摆越来越沉了,原先只在边缘蔓延的血滴已经流淌一地,秦砚每移动一步,就能感受到鞋底的湿滑粘腻。
袖摆沾满鲜血,拖在地上沉到举不起来,秦砚左右手同时发力,猛地牵着烛线往回一拉!
黑暗中有个人影被牵在烛线的另一头,朝着秦砚而来。
在那人进入灵烛的可照范围后,秦砚瞳孔骤缩,下意识将那烛线松了几分。
谁知对方完全没停,直直扑进他怀里,抬起头,仰着一张脸。
那是宋子京的脸,但他的双眼不再明亮,反而充斥着空洞,汩汩流着鲜血。
“秦砚,你来接我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