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料到的一击没有落在她身上。
身后多了道柔和的气流和淡淡的冷香味。
叶依小心地睁开眼,慢吞吞转身,黑色翻卷的衣袂掠过她的眼前,她耳朵里的世界都静谧了一瞬,而后杂乱声由远及近地涌入她的耳朵。
是苑寒山。
少年神情冷漠,眼神称得上阴鸷,收手的刹那,铺天魔气通通收拢回他的袖口。
几头白虎魔兽悲鸣一声,只听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便悉数倒在了地上。
原来苑寒山的法力没有消失。
叶依回过了神,心中百味杂陈,又生出几分后怕来。
还好那日她没有逃离邪神殿,否则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她不敢想。
只是眼前的少年苑寒山,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
他不笑,凤眸狭长,透过层层叠叠的羽睫阴翳地看着她,其中涌动着诡谲的色彩。
肤色不再如之前那般惨白,而是恢复成了正常的白皙。
总的来说,他隐约有了之前大杀四方的邪神模样。
叶依有那么一些慌,她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恢复记忆了,心思电转,她作出和平常一般的自然神态,一脸惊喜,“大人您来了?多亏您救了我。”
苑寒山依然不答话。
他的眼神冷漠阴翳得让叶依很容易联想到他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手心里萦绕着一圈一圈似有若无的魔气。
那一刹那叶依几乎是从骨头缝里疯狂涌出想逃跑的强烈情绪。
她想跑。
此时的苑寒山比任何一刻的都让她觉得可怕,不稳定,像是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事实也确实如此。
苑寒山心中像是烧起一团火,烦躁得想杀掉所有人。
厌倦,麻木,烦躁,一切负面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尤以看见“叶禾”时更为烦躁。
少女面色苍白地望着他,眼中充斥着恐惧。
她当真逃离背叛了他。
无趣。
人类不过如此,修士不过如此,世间万物不过如此。
苑寒山忽然觉得有些乏味。
无形间他又与梦境里的千年前的邪神重叠了。
讨厌的东西消失就好了。
他淡淡地想着,视线定格在她手心时,又微微一顿。
“那是什么?”
他忽然开口,声音是病态的沙哑。
他这一说,叶依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了手中的璧山灵草。
只是此时被他视线盯着,只觉得草好像是烫手山芋,硬着头皮道,“大人,您最近身体产孱弱,这是我和潇云起费尽千辛万苦为您取来的璧山灵草,对您的恢复会有所帮助……”
少女不知是被他吓到了,亦或者还没从白骨魔兽的死亡威胁中脱离出来,脸色苍白,清澈的眼隐约流露着忐忑不安的情绪。
璧山灵草。
苑寒山默了默,浑身翻涌的阴翳气息都随之一滞。
仿佛又变回了生病时沉默的小可怜,而非方才阴郁冷漠的大邪神。
“所以,你是为我取灵草?”他语气轻轻的,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依从中捕捉到一丝希望,立刻点头,“当然啦。”
她将璧山灵草递了过去。
白皙的小手怯生生出现在他视线中,苑寒山静静瞧着,尖锐跋扈的气息骤然平息。
原来她不是背叛他,不是想逃跑。
“害怕我吗?害怕我杀了你吗?”他凝视着那株灵草,轻轻道。
他情绪的转变,都被叶依捕捉到了。她清浅地笑了笑,语气从怯意变得笃定。
“大人不会杀了我的。”
如果说刚刚苑寒山确实有想杀戮的念头,那么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不会杀她?
少年苑寒山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怪诞,可笑。
他杀过的人太多太多了,数不胜数,能垒成无数的白骨高山。
她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又算什么呢?同样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不是归来的大邪神,而是失去记忆的尚有些幼稚的,有人类情绪血肉的少年苑寒山。
所以他只会皱眉,想认真反驳,可是下一秒想说出的话失了声。
他整个人都怔忪了。
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中竟一直紧紧攥着她送的那个驱邪符。
以至于掌心都湿腻地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