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镯子的变化极其细微,若不细看难以察觉。贺振翎见吟瑜未提及,便只当是夕照映衬的错觉,转而问:“你们可查到什么了?”
吟瑜:“山上太安静了,这不正常。”
经他这么一说,春岸也感觉不对:“确实,连鸟叫声都没有。”
贺振翎:“雪岭也很安静,很少听到鸟叫声。”
“但那时雪岭正值大雪封山,妖兽不愿出来很正常,”吟瑜鞋尖轻磕地面,“这里又没下雪。”
熊升树:“那妖怪是从哪里进的村?总不能凭空冒出来吧?”
吟瑜:“我感觉应该还在山上……咱们先在这住一晚,晚上再出来看看。”
***
获鹿的村民虽然迷信,但足够淳朴善良。即便祭祀被几位除妖师劝阻,村民们也未对他们恶语相向,反而还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鹿饮溪和春岸两个姑娘家同住一屋,熊升树本想和贺振翎他们挤一挤,却被吟瑜赶走了。
贺振翎没说什么,直至回到住处才问:“有事想同我讲?”
“你师父是不是姓彭?”吟瑜开门见山地问。
贺振翎:“……春岸告诉你的?”
“你就说是不是吧。”吟瑜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烛火应声燃起。
“是,”贺振翎提起水壶,倒了两杯水,“怎么了?”
水柱倾泻入杯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吟瑜也不废话,直说道:“程天锡他老爹的同伙也姓彭。赵明德今早刚到云仪宗。”
哗啦——
贺振翎的手抖了一下,热水溅出杯沿,在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沉默片刻,他开口了:“你丢尾之时我人在江南,而且我与我师父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
“我不是怀疑你。”吟瑜一猜他就会这么说,“你和你师父的关系是不是一般般?否则你也不能好几年不回去。”
“算是吧……”贺振翎倚着桌沿,“我当年离开云仪宗,就是因为我师父。”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此事……吟瑜心道。
贺振翎本以为他会追问自己。不料吟瑜却如释重负道:“没事,你俩关系不好就行。”
“……嗯?”贺振翎手里的水杯堪堪停在唇边。
“人间不是流传一个问题么,”吟瑜笑道,“假如我和你师父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这个问题将方才略显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贺振翎失笑:“自然是救你。”
——将来你寻尾若是遇上我师父,我站在你这边。
吟瑜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因为我身世的缘故,我师父待我一向疏离,我与他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
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再往下讲就会容易许多。贺振翎轻晃水杯:“但四年前我重病垂危时,却是他救的我。他为了救我,好像还用了寒霜雪莲,那是师娘唯一留下的遗物。”
“许是怨我用了师娘的遗物,他待我更加冷淡。所以我就在及冠礼的前一夜离开云仪宗了。”贺振翎说完,觉得心头一轻。原来这些年所在意的事情,说出口后也不过如此。
吟瑜:“什么叫‘好像还用了’?”
“我那时在床上昏迷不醒,对于他救我的事没有印象,”贺振翎抿了口热水,“是我后来听他人传的。”
吟瑜:“这与你离开云仪宗有何干系?”
贺振翎:“因为及冠礼需要我为他敬茶,到时候我不可避免与他碰面……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吟瑜:“……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嗯……”贺振翎没有说话。
很好,那股无力感又上来了。吟瑜认命地换了个问题:“你的身世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人都是被选进云仪宗,唯独我是被大宗师捡回来的,”贺振翎放下水杯,“自我有记忆起,我就被大宗师送至师父门下,只是大宗师没过多久就离世了。”
行吧……吟瑜留了个心眼,下次给春洲去信时,让那小丫头探探他的身世。
他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问:“先前我问你,你死活不肯说。怎么今晚我没问,你倒是全盘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