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落最终还是去了茶楼。
孟云知吃饱喝足,一手撑着下巴,趴在桌边听戏听得昏昏欲睡。
台上演着一出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戏码,小姐古灵精怪,同丫鬟两个女扮男装,扮作江湖游侠,假装有龙阳之好,将纯情古板的书生调戏得面红耳赤,疾言怒色,直到后来才亮明身份,峰回路转,最后书生欢欢喜喜抱得美人归。
戏词表演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发出阵阵哄笑。
孟云知第一次看时也是津津有味,奈何这家茶楼离客栈不远,他来过不少回,几乎回回都碰上演这出戏,台词都快能背出来了。
萧千落冷着脸进门时,台上正说到妙处,人群中轰然爆发出一阵如雷笑声,将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动怒。
孟云知坐在二楼窗边小隔间,视野极好,一眼就看到人进来了,刚准备开口喊他,突然想起那封信,连忙将笑脸收了回去,装模作样拿起乔来。
萧千落走进来,将隔间门关上,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人相顾无言,宛如一对哑巴。
还是孟云知打破了沉默,他满脸委屈,双目盈盈望过来:“你那信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别等了?你又哪里配不上我?”
萧千落低下头,沉痛又羞愧:“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孟云知怒气冲冲,连声质问道,“意思是你和离不了了?你家不是在江南吗!这么快就知道结果了?不会是你家那位千里追夫追到此处了吧?此情感天动地可歌可泣,于是你情不自禁将人家给睡了还睡上了瘾,是不是!”
“没有!”萧千落盯着他大声道,忽然又低头捂住脸,看起来极其痛苦,“也不是,我、我不知道!”
见他如此为难,孟云知深感自己罪孽深重。
想起今日是打算来安慰人的,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把椅子拖拽到萧千落旁边,然后将他双手拉了下来,看着他略显青黑的眼底和憔悴面容,不禁有些心疼。
这样折磨一个中了毒的人实在是不厚道,孟云知伸手摸摸他的脸,一脸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朝你发火。”
萧千落仍固执得不肯抬头看他,但声音软了下来:“不,别这样说,你打我都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
二人这厢正戚戚然然互诉衷情,外面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孟云知:“……”
早知不该选这里的。
孟云知努力忽略外面此起披伏的笑声和哄闹,拉着他的手,深情款款道:“我不管你跟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恩怨什么事,告诉我,你对我可还有情?”
萧千落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那你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嗯,想了。”萧千落老老实实回他道。
“那么,”孟云知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恕我多问一句,你,家里那位,对你究竟是什么想法?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还是也想分开,好聚好散?”
“她说了想离开,但是——”
“那不就得了!”孟云知打断他,又狐疑地瞅着他道,“人家要离开,你在这儿犹豫不决,不会是你舍不得吧?”
“怎么可能!我对她一丝感情都无!”萧千落梗着脖子争辩道,深感冤枉。
“那好,来!听我的。”孟云知趁热打铁哄着他道,“不管谁对谁错,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她若想留下我无话可说,她若想走便让她走行不行!何必拘着人家,让我们三个都难受呢?你说是不是?”
这边的小三当得兢兢业业炉火纯青,比那边脑子有泡的大婆合格多了,孟云知不禁怀疑起自己这另类的天赋来,这真的好么?
萧千落让他绕得晕晕乎乎,但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只好推脱道:“我、我再想想吧!”
“行!”孟云知也不逼他,“但说好了,不许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许不让我等,你若不来,我便等一辈子!就让我一个人孤苦终老算了!”
萧千落心里又酸又软又难过,只恨自己不能立刻给他承诺,又无比后悔曾经的过往。
孟云知靠着他,身体慢慢贴了过来,呼吸也渐渐暖热起来。
萧千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若是在几天前,根本不用如此,一个纵容的眼神,就能让他饥渴万分欣喜若狂地扑上去,可现在——
萧千落内心挣扎着,头一偏,避过了他的嘴唇,只贴着他的脸侧,轻轻抱住了怀中的人。
孟云知僵了一瞬,身形有些委屈,缩在他肩头没说话。
萧千落闭着眼,轻嗅他的发丝,忽然奇怪道:“好香,你之前身上也好闻,但不是这种香味,这是——”
他蹙着眉头,仔细回忆着气味来源。
孟云知身体则完全僵住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怎么忘了,每天涂那么多脂粉,哪怕洗了澡换了衣服,气味也会有残留。
情急之下,他连忙推开人,不好意思道:“今早梳子坏了,我借用了莲心的,可能是她在上面涂了香料脂膏之类的东西吧。”
其实叶莲心也极少用那玩意儿,因为要出任务,身上不能带明显气味。
“对,好像是脂粉味儿,我也不常闻到,不太熟。”
萧千落抚着他的发梢,局促又讨好地笑了笑,“回头我送你一把梳子。”
“嗯,好。”孟云知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你吃东西了没?我再出去叫一些吧?”
“……没。”他昨晚就没吃,根本吃不下。
孟云知帮他叫了一碗鱼片粥和一碗银丝面,并几个小菜,都是好消化的东西,看着他慢慢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