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落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他先出去。
能怪谁呢?
自己作的孽需得自己担着,酒色误人,他去喝酒也只是因为一场可笑的误会,是他自己蠢,谁也怪不着。
可孟云知怎么办呢?他费尽心思求来的人,那样出尘灵动的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才对他改观了一些,愿意接受他了,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他知道自己如此禽兽么?知道他满心欢喜等着的是一个烂人么?
他现在配不上那人了,一想到这点,萧千落忽然心痛得无以复加。
幸好,幸好才刚刚开始。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书案前,神情木然地研了墨,提笔唰唰写了几个字,一直盯着,直至墨迹彻底干透,然后装进信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来人!”
铭安方才见他有些不对劲,于是没有离开,还在门外候着,闻言噔噔跑了进来:“公子!”
萧千落默然少顷,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万分不舍地将信封推了过去:“送去有间客栈,让,云知亲启。”
“啊?现在吗?”
现在天都黑了,孟阁主说不定都已经准备睡觉了。
“嗯,现在!”
他怕再犹豫下去可能会立刻改变主意。
“知道了。”
铭安拿起信,迅速出了门,往马厩那边跑去。
萧千落颓然坐回椅子间,盯着砚内残墨和凌乱的书案,脑中纷乱。
他看了信会怎么想呢?会睡不着吗?还是会回信质问自己,或是带着人直接打上丝雨轩,将自己的铺子给砸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萧千落苦笑一声,或许人家根本不在乎,等一段时日就将自己忘个一干二净,转头去跟别人好了。
孟云知没看到信却也睡不着,正双手枕着后脑勺,跷着腿在想事情,窗棂忽然被有节奏地敲了四下。
这是拾遗阁的联络方式,他警觉问道:“谁?”
“阁主,是我。”
是叶莲心的声音。
孟云知起身点了蜡烛,去帮她开了门。
“客栈出了什么事?莲心,你怎么会现在过来?”
“客栈没事,是这个。”叶莲心摸出一封信递给他,“江公子的人送过来的,说要亲自交给你,我找个理由应付过去了,但看他面色焦灼,怕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拿来给你看看。”
“好,我知道了。”
孟云知接过信,拆开后对着烛光一展,见偌大的一张信纸上只有六个大字,龙飞凤舞。
“我不配,别等了!”
称呼落款俱无,可他一下子就能想到,萧千落写这几个字时候的决绝神情。
哦豁,完蛋!玩儿脱了。
本该难过,但孟云知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抚着额头,笑得停不下来。
“怎么了阁主?”叶莲心疑惑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孟云知摆了摆手,将信笺细心折了回去,然后塞进怀里收好。
“我随你回去一趟,你在这儿等一小会儿,我去跟他俩说一声。”
“好。”
二人趁着夜色翻出了青山竹舍,回到有间客栈。
客栈已打烊,袁大升记挂着信的事情,还没上床休息,正趴在桌边流着口水打瞌睡。
孟云知三两笔写了一封回信,将他摇醒了。
袁大升浑身一激灵:“嗯!谁?阁主!你——”
“嘘——”孟云知赶紧捂住他的嘴,“别吵醒其他人。”
见他点了点头,清醒了不少,孟云知把信交给他,拍拍他的脸:“明天一早送去丝雨轩,千万别忘了,还有,口水擦擦。”
“哦,行!你还回去吗?这么晚了。”袁大升嘟囔着。
“今天不回了,我去美人那屋睡。”孟云知摆了摆手出去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本来该由孟梓嫣的身份来推翻之前那番话,再编个别的理由说孩子不小心流掉了,但萧千落本就厌恶她,如此被戏弄,说不定会惹他暴怒,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总之,孟云知怂了,只好由本尊来安慰安慰他,希望能让他消除心结,回头是岸,答应和离。
萧千落几乎一夜未眠,大清早听到铭安汇报,还有点愣神。
“孟阁主着人送信去丝雨轩,说他在上次吃早点的南园茶楼等您,过午不候。”
萧千落接过他手中信笺,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不懂,亲自来与我说。”
很好,比他写的多两个字。
萧千落神色黯然,还有什么好说的?若见了面,只怕他更舍不得放手,可若瞒着他,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也做不到。
还不如就这么算了。
萧千落没理会那封信,却也没多轻松,一上午都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巳时刚过,他一把抓住佩剑就往外冲,差点跟铭安撞到一起。
萧千落正了正神色,训斥道:“又怎么了?为何冒冒失失的?”
铭安哭丧着脸:“公子!刚刚丫鬟说,小铜锣它,死了!这可怎么办呀?”
孟云知多宝贝那只蟋蟀他也看到了,临别时还说是两人的定情之物,这消息对于心情不好的萧千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难道是上天的旨意么?
萧千落的肩膀瞬间耷了下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秘不发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