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前文是明帆趁暴雨敲开九的门,九容忍明帆在怀里哭了半天,将侧厢借他睡一夜。自设九在雨夜会害怕打雷。
——正文——
明帆身着沈清秋随便寻的干净衣物,躺在侧卧上时,鼻翼萦绕的是比沈清秋身上要更重一些的竹香。
沈清秋为人冷淡,不可能主动熏香,身上即便是沾染香气,也是经年累月的竹子‘腌’出来的。
而今深入其中,明帆才发现,整座竹屋的味道,就是沈清秋身上的气息。
在那些走不完的黑夜里,他以游魂陪伴在沈清秋身旁。那时的沈清秋,莫说竹香,身上能有块不被鲜血侵染的平整皮肤,能有勉强蔽体的衣物,能睁开那双早已不清明、甚至意识混沌的眼眸,都是极为难得之事。
记忆是条无法扭转的河流,也是触碰就会被沾染上、甩不掉的泥潭。
明帆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回忆,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耐不住手中拳头,想将那个未来的天下共主、现在的狼狈小可怜,彻底弄死。
他世间最好的师尊,却因那人算计,从高悬于半空的明月,跌落谷底。成为众人口中的‘伪君子’,闲谈八卦中的恶毒人渣。
成王败寇,明明一剑封喉的事情,却因那人的莫名执念,成就另一人的痛苦。
所以——
洛冰河,你还是早点死了吧。
你死,换沈清秋干干净净的活。
——
“不!”“七哥——”
主卧突然间传来呼喊,明帆瞬间翻身下地,鞋都来不及穿,跑到沈清秋面前:“师尊?”“师尊!”
眼前人似是梦到了什么。
不,明帆绝不允许这个人梦到那些事。
一个畜生,他来解决就好,不必劳他师尊插手,更不必再让他将后半辈子赔进去。
“师尊!”“师尊?”
明帆努力拉扯着沈清秋的手腕,甚至思索着要不泼杯冷茶,或者大逆不道的将人拍醒——即便是等沈清秋醒来他去山门罚跪,也绝不允许对方再梦下去!
沈清秋终于睁开眼睛,附着一层迷雾的眸子半梦未醒。
这一眼,不似平日里的淡漠无情无欲无求,也不是往常对他与婴婴的无奈偏疼,更不像对外展露的、那个毫无破绽的沈峰主、修雅剑。
漆黑的瞳孔里是看不清道路的迷茫,是对惨痛未来的无措,是无能为力无可改变、只能忍受却又完全扛不住压迫的抗拒不得。
“师尊——”
明帆两只手不可自控的紧抓住沈清秋的手腕,努力将体内灵力输进去替对方缓解情绪。紧紧盯着沈清秋那双连瞳孔都扩散成空洞的眼,厉声冷喝:“醒过来!别睡!”
外面的雨声很大,潮湿的地面升起缠绵到骨头缝里的严寒,明帆被这股从脚底升起的凉意冻的打了个哆嗦,颤巍巍的开口,声音哽咽:
“你是沈清秋啊,你不能沉沦这样的梦境,我们要解决掉那只畜生,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你还要替婴婴挑选良人,还要护着我长大,柳师叔与你的架还没打完,岳掌门欠你的道歉还没等到,怎么能就这样走到故事结尾了呢。”
许久。
大概是明帆被冻到浑身凉透,身上的灵气全部消耗殆尽,腿脚跪麻到没有知觉。
沈清秋终于眼中升起一丝光亮,从噩梦中解脱。低微的声音就像是晨曦的薄雾,轻的似是要随时消散:“冷。”
“冷?”明帆立刻站起来,却又因长久跪蹲姿势而险些跌落。于周遭打量一圈,却没有看到被子存在——沈清秋平日里用不到的东西,自然是收起来的。
之前是明帆双手紧握着沈清秋,而今却反了过来,在明帆打算去一旁寻找被褥时,紧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明帆扭头望去,沈清秋眼中是被人抛弃般的脆弱:“七哥,别走。”
少年沈九自是不想让岳七离开的,可是他不能因自己一己私欲将岳七也陷入秋府泥潭。所以他尽心为对方安排出路,并与对方许下诺言,期待着重逢。
水牢里的沈清秋也是不想岳清源消失的,但他不能放任洛冰河将岳清源也算计在内。所以他苦心孤诣的警告着,要岳清源离沈清秋远一些、再远一些,好好的守好山门,别陷入与他一样的困境。
但——
有什么用呢。
设想着重逢的沈九,没能等来赴约的岳七。
希望远远离开自己的沈清秋,却等来为自己赶赴鸿门宴的……岳清源。
我想让你来的时候,你没有来。
我想让你离我远些,你却为我送命。
可是。无论是沈九,还是沈清秋,抛去那些为世事难料的筹谋,他都是——不想让岳七走的。
谁会想要自己孤独的深陷于黑暗之中,忍受着身心俱疲的痛苦,还执着的推开唯一一个,可能会给他光明的,手呢。
而今,被噩梦缠绕的沈清秋,紧抓着明帆的手腕,向他发出即将溺死于湖海、口鼻被污水泥沙所遮掩的、近乎于卑微的祈求:‘别走’。
“我不走。”
明帆的声音很坚定。这样的直白与肯定,极大的缓解了沈清秋因安全感缺失而产生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