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老板的话,常老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对方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血口喷人呢?我哪里有收你的钱啊!”
“看你人长得老实巴交的,怎地还翻脸不认账?早上我们老板明明已经把钱全数给了你的,我们可都看见了。”
两个小厮一对眼神,煞有介事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同行的村民心中也糊涂了,究竟是谁说了谎。
“老儿我是真的没有,大家不要被他们骗了!”
常老伯还在为自己辩解,陈九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拉住他,“老哥,那张字据呢?昨儿个那姓于的不是给你立了张字据吗?”
“哦,对对对,我这儿有字据!”
常老伯被这么一提点,立马拍了拍脑门儿,将手伸进衣襟里寻找。可奇怪就奇怪在,任凭他如何翻找,拿张单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这老头儿也真是的,嘴怎么就那么硬!字据不早就在给你结完账后销毁了吗?”
吴老板叹了口气,摇头道。
“说起来,你们村这蔬菜着实不错,看着新鲜又便宜,我本来还想着咱们能长期合作呢,可你……唉……”
“你……你……你们……”
常老伯你了半天,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彼时,酒肆门口发生的一切也引来不少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常叔,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之前在村里时便对他提出质疑的徐三郎又率先开口,这句话彻底认定了常老伯的罪,同时也激起了大家的愤怒,纷纷对常老伯声讨起来,就连围观的百姓也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参与其中。
“乡亲们,老儿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我怎么会做出这样害人的事?”
“是啊,事情没有弄清楚前,咱们不要自乱阵脚!老常大哥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咱们这么些年可都看在眼里。”
陈九还在帮他说话,却被徐三郎反驳道,“事情真相已经摆在面前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其他都是多余,还我们血汗钱!”
有了徐三郎带头,大家纷纷开始高喊着“还我血汗钱”的口号。
“我没有,我真的没拿到一文钱啊!”
常老伯急得直拍大腿,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我们知道,你儿子进了军队,花钱的地方自然不少,你为他铺路也无可厚非,但你不能拿着我们的钱给你儿子用啊!”
徐三郎的这番话似乎点醒了大家,的确,若说常老伯自己可能没什么理由昧下这笔不义之财,但用在常兴业身上可就不一样了。
“你们怎么敢这样血口喷人!我常家行得正坐得端!我儿兴业更是为人正直勇敢!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为了他花钱铺路,可若他像你们一般,为了逃避军役把自己弄伤弄残,我这钱岂不是都无处可花?”
常老伯一番话毕,外场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他的话除了为儿子正名外,更是扯下了石安村多年以来的那块遮羞布。
为了躲避朝廷三年一次的征兵,石安村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男子都会在征召之前将自己弄残,用以躲过征兵。因为他们认为,比起残废,活下去才更重要。
“大家伙听见了吧?原来他们常家人就是这么看咱们的!”
徐三郎说着,逼近常老伯,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儿子上了战场就高人一等,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
这样恶毒的话让常老伯瞬间睁大了眼,明明是七月的天气,心里却凉得跟冰窖一般。
“这事儿既然说清楚了,各位就请回吧!别都聚在我这小酒肆门口了!”
吴老板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赶完人自己也回到了店里。
“再在这里等着,他也不会把钱还给咱们,便先回去吧。”
看着眼神微带空洞的常老伯,陈九此番也说不出什么偏帮他的话,只好哄着大家伙先回村去。
“我没有拿钱,我没有拿钱……”
看着村民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常老伯口中喃喃着。
一行人走出一段距离,见常老伯没有跟上来,于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咱们不用把常叔叫上一起吗?”
“他那么坑咱们,这是不敢同咱们一道回村里了,你管他做甚?不如想想接下来几个月怎么过活是真!”
徐三郎语气强硬,直接将那冒头的按了下去。见大家伙皆是沉默不语,徐三郎复又开口道,“这样吧,我折回去瞧一瞧,一会儿再赶上你们。”
说罢,他便转身往丰年酒肆折返。
徐三郎腿上有疾,是早些年被他爹亲手打的。如今走起路来虽有点跛,但问题不算大。
他折回酒肆附近,见老翁依旧缩在酒肆外的墙根下,便没有走过去,而是拐到酒肆背面那处后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