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脸色骤变,“濯妟,你混蛋!”
濯妟终于看到他破功,哈哈大笑,策马跑了。
濯妟来到林深处,此处尚未被太多足迹践踏,他看向树丛中的猎物,正要抽出箭来,忽听身后破空声。怎么回事?南越这么快就动手了吗?他侧身闪过,箭羽还是在他脸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濯清尘敷衍地抬了抬手,“清尘学艺不精,伤了皇兄,还请皇兄赎罪。”
“太子殿下,”濯妟咬牙道:“不敢。”
濯妟瞄准天上的鹰,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去,就听到身后的破空声。他连忙驾马躲开,那箭却是射向鹰的。
立刻有护卫跑去将猎物拿回来。
濯清尘恍然大悟,“原是皇兄看中的,清尘鲁莽了,便由皇兄收下吧。”
濯妟咬牙切齿道:“不用。”
濯清尘也不多让,驾马朝另一边离开。
濯妟气笑了,“还挺记仇。”
如此三番五次,濯妟笑不出来了,只觉得濯婴这货跟小时候一样烦人!
“怎么越大越往回长,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濯妟看着濯清尘骑马离开的背影,半笑半骂。
还没等他还回来,暗卫阁阁主从暗中出来,朝他点头。
濯妟收了笑,“动手吧。”
濯清尘瞄准枯草间的兔子,正要松手,忽然听到身后的异动。
“找到大昭太子了,杀了他!”
这人说的是南越语。眼前的兔子被来人吓跑了,濯清尘收了箭,驾马转向。只见眼前一片血色,黑衣人的身体倒在枯草叶子间,对面涌现出更多的黑衣人。
步生莲长身侧立,甩掉刀上的血,“一个不留。”
自他身后,林间隐匿的护卫终于显了身形。护卫涌上之际,步生莲转身朝濯清尘走去,濯清尘朝他伸手,拉步生莲上马,两人一块朝另一方驶去。
步生莲从后面伸出手,接管了濯清尘手里的缰绳,两人因此挨得更近了。濯清尘微微偏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步生莲的面颊。
步生莲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笑,“怎么了?”
“濯妟都跟你说了什么?”
步生莲笑不出来了,抽刀砍掉追上来的漏网之鱼,“没什么。”
濯清尘转过头去,没再追问。
他多少能够猜到一些,无非就是皇家亲情淡薄那点破事,可是这些事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还是说看着他如此,让步生莲心有怜悯,就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步生莲转头看向濯清尘,濯清尘睫毛很长,总能轻而易举地在眼下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让他垂眸时的表情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的。步生莲伸手在他眼下轻轻一扫,落了空。他轻声道:“他给我讲了些你刚成为太子时候的事……他说,你那时过得很难。”
濯清尘没说话,他的腰却被人揽住了。步生莲护着他躲过一个黑衣人的奇袭,手却没有从濯清尘腰间撤开。
濯清尘感受到他腰身上步生莲掌心的热度,拿开步生莲的手,“我不用你可怜我。”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步生莲把胸膛贴在濯清尘后背上,再次从背后抱住他,“我娘亲会给我唱安眠曲,会给我做好吃的茶点,会瞒着爹爹带我去烟雨阁听曲,还会亲手给我做衣裳,陪我一起玩。”
濯清尘被他突如其来的几句话打乱了情绪,一时有些无语,“知道了……羡慕你,成了吧。”
“你把我的娘亲当成你娘亲吧。”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我可怜你又不能宽慰你分毫。我不可怜你,我把我有的都分给你。这样,我们有的就一样多了,我们就不是一无所有了。
“舍得把这样好的娘亲分给我?”
步生莲点点头,“我不听话,总是惹娘亲伤心,娘亲一定更喜欢你。但我不嫉妒你,因为我也一样喜欢你。”
濯清尘哑口无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
他想,他应该在濯休打乱他们生活的时候就把这些话讲给濯清尘听,那样濯清尘伤心的日子可能会少一些。可是他当时被气昏了头脑,也尚未参透那份阴差阳错入了濯清尘口中的毒药对濯清尘会是怎样的打击,因此一时未曾想到这些。而时光一旦流逝,他若旧事重提,对濯清尘来说只会是把伤口撕裂再疼痛一次。
幸而今天他还有机会弥补濯清尘的伤痛。
濯清尘看着他的眼睛,万般无奈,“少爷,你知道什么呀。”
步生莲停下马,用鼻尖蹭了蹭濯清尘的鼻尖,小兽彼此亲呢取暖一样的动作,“不难过好不好?”
“不难过了。”
已经到达地方,步生莲下了马,往前走去时被濯清尘叫住了。
“濯妟说的不对,我过的没你想得那么难。”濯清尘看着步生莲,眼中慢慢荡出笑意。
步生莲天生就拥有对别人细微的情绪明察秋毫的能力,这混账还惯会持凶作恶,用那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无赖伎俩把濯清尘哄得团团转。濯清尘一步踏错,心软把步生莲带回京城,从此步步都踏错,在步生莲甜言蜜语织就的温柔乡里忘记了反抗。残存的意志告诉他,不该贪图安逸,不该留下软肋,可偏偏……这数十年如一日不要脸的亲近,终究还是将太子殿下冰冷坚固的心脏熨帖出一些暖意来。
寒霜冷雪在濯清尘脚下化成水,还被这个张牙舞爪的混账自作主张地在水面上撒了一层花瓣。看起来,濯清尘就像是踏了一路繁花来到了这个人面前一样,似乎曾经那冰冷的寒冬都可以不作数了。太子殿下手指微微一动,这个从冰封中脱壳而出的人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了一下,重新活了过来。
原来他竟然是个人。
于是他终于心安理得地,爱与被爱。
濯清尘声音忽然轻盈,他笑着向步生莲伸出手,“你不是早早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