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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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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州那宅子太久没人住过,贺殊途认为这对于需静养的病人不算友好,于是遣了两人御剑前去,在众人到达之前,洒扫通风。

骅南加急御马,在城外驿站借了最贵最舒适的马车。起初那马车主要价太高,骅南握着瘪平的钱袋,把全身都搜了一遍,搜出些值钱玩意儿,忍痛一并交给了马车主。

再想到浑身是血,尚在昏迷的宋霁璟,骅南像是个管不住眼泪的孩子一般,一边御马一边忍着泪哽咽。他头一次看见宋霁璟这副样子,在他印象里,即使是早些年在宋府里,少年宋霁璟被关在后院饿得昏死过去之时都比现在好得多,他印象中的璟王永远稳重,永远拥有无言的强大。

若是天妒英才,他定要提剑屠遍天都。

马腿就要快出残影,骅南终于赶回宅子,抬头一看,宋霁璟仍然虚虚地靠在贺殊途肩头,面容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贺殊途将他稳稳抱起,上了马车。

另一边,早已在偏院里吓得魂飞魄散的二位姑娘被押了出来,精致的妆容早就沾满泥土,许是目睹了刚刚的万鬼出没的场面,也不知是真吓着了还是怎么,其中一位在看见骅南后,直接昏了过去。

小仙发问:“大人,这二位如何处置?”

骅南低着头蹙眉盯着她俩,现在当务之急是他家大人,而不是什么赵潜洺,更不是什么姑娘,想到这,他挥了挥手:“暂且安置在城外吧,好生看着。”

月光冰凉凉的,像是冰霜一般落在万物生灵上之时,这荒谬绝伦的一天终于过去。

众人趁着夜色赶路,骅南叼着根草,坐在最前面御马,看似悠闲十分,实则嘴里的草都咬烂了,口腔泛着草木的甘苦,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刀,满脑子都是那个没保护好大人的,罪该万死的刀。

贺殊途在车内,他早早在榻上铺了柔软的毯子,宋霁璟安静地躺在上面,而贺殊途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腕,并指试探脉搏。

贺殊途的脸一半被烛火照亮,一半处在榻帘投下的阴影里,神色未变。

目光聚焦榻上这人,从上突的眉骨到苍白的嘴唇,从锁骨到放在身侧的手。目光上移,衣袍上的血迹粘到了自己的外衣上,贺殊途轻轻蹙眉,将宋霁璟的手掖进了衣里。

他向来不喜欢与旁人接触过多,在骤山的贺殊途更是洁身自好得厉害,此刻他却不觉得有什么,这只是一位称职的部下为主上应该做的。

宋霁璟对他来说,是失不再来的密钥,几十年后,在那远在骤山的清风堂里,稳坐在明堂之上的将会是他贺无兼,到那时,聚天下魂魄为己所用的也将会是他贺无兼。他像一只吸血虫,吸附在宋霁璟身上,待吃饱喝足自会离开。

二人,各怀鬼胎,心照不宣。

此刻他的指肚已然沾满了污血,他抬手端详了一下,片刻后捻在了宋霁璟袖口处。

做完这一切,他攀着前窗翻坐在骅南旁边。骅南被吓了一跳,眼见的刚在脑里被自己千刀万剐的贺殊途此刻猛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骅南气不打一出来,吐了烂草。

已然半夜三更,骅南用了灵力照明,这一吓,灵力受了波动,光亮忽明忽暗,马也险些受惊。

骅南火冒三丈:“你干什么!马惊了怎么办!”

贺殊途现在倒是有些愧疚之情了,一脸假意地道歉,语气微沉:“没能护好大人,是我懈怠了,你放心,安顿好大人后,我自会领罚。”

骅南自然不信,眼看着泪又要掉下来了:“大人要是出一点问题!你贺殊途用脑袋赔!”

贺殊途应了,随后开口:“那时在白骨塔蚀骨之时,我发现了些许不对,起初以为是乱七八糟的邪祟太多,干扰了我的阵法,后来邪祟清除后异常并未消失,”他顿了顿,“若那塔是饲魔的塔,以魔饲魔,并非那么简单。”

骅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以魔饲魔,那是什么?”

贺殊途当机立断,语气坚定:“以魔饲魙。”

“什么意思?”

贺殊途坐直了身子,盯紧骅南,眉心微皱:“堆砌成白骨塔的几千具骸骨下,镇着的是魙。以魔饲魙,看似饲的是四海的魔,实则是塔里的魙。”

骅南的瞳孔骤然紧缩。

想起裴岩那些话,骅南一五一十地告诉贺殊途,贺殊途听后,对此并不惊讶:“这些是民间官府该管的事,此案了结之时,这些事一并交至官府便是。”

“可是你不是不知道当今官府的作风。”骅南看着他,手里的缰绳越握越紧。

贺殊途淡淡看他一眼,语气平平:“这跟仙有什么关系,谁会在意这些?”

“真是忘了本了…”

骅南气不过,眼看着怒火越烧越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悲悯又嘲讽。

“可若是我说大人在意呢。”

贺殊途没出声。

“贺殊途,我们仙者亦心怀天下,听闻骤山散修常行走于九州之间,你应比我更懂这句话。”

整整十几秒,二人之间的空气冰冷到极点,仿佛谁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打起来。

骅南的眼睛里写着“心怀天下”,贺殊途的眼睛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墨黑的眸子,像是再灿烂的日光都照不透一般,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骅南,毫无畏惧。

最终是骅南败下阵来,缰绳握在手里却更紧了,他咬着牙,看着贺殊途掀起垂落的帘子,弯腰进了车内。

宋霁璟仍然安然睡着,眉眼舒展。贺殊途坐在一旁,捏了捏眉心,抬眼再看向他时,身上的血已然褪去了大半。贺殊途用帕子倒了些茶水,伸手把宋霁璟那张脸擦出来,从额头到鼻梁,从鼻尖到下巴尖。

帕子上沾了污血,贺殊途将帕子翻了个面,重新倒些茶水,又擦了一遍宋霁璟的脸。

意犹未尽般,贺殊途丟了帕子,用手缓缓碰触到了鼻尖,刚被温热的茶水擦拭过两遍,皮肤变得温热十分,他神色如常,仿佛这不是件荒唐事一般,紧接着指尖旁移,缓缓碰触到温热的脸颊。

宋霁璟整个人已然带了些血色,但脸颊带着些许苍白,虽不比白里透红,但此刻更像是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晶莹无瑕。

触感不错,比那些邪祟的脸软的多,贺殊途心想。

在白骨塔时,他有一瞬间的惧怕,炽热的仿佛蚁蚀血肉一般疼痛,烧灼着他的心,他才会在白骨塔塔顶迈出那一步,走到宋霁璟面前;他在把宋霁璟拦腰抱起,把外衣盖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又无比庆幸。

倘若宋霁璟醒来后怪罪自己,于情,那是自己活该;于理,蚀骨反噬是魔之本能,且想必天都也不会饶过璟王,自己挨罚的话,罚便罚了。

时间久了,贺殊途的手已然抬着,停留在宋霁璟脸颊边,他恍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过于荒唐了,草草收手时,眼圈都红了。

夜风微凉,指尖碰触却炽热十分,此刻以往所有情绪都得到安抚。

赶到岱州居所时,天已然蒙蒙亮,一夜未眠的众人一下车就投入紧张的照料璟王的事务之中。有运来名贵药材的,有将敬宁院的东连同下人一并搬来这里的,还有带着好几位天都名医来的。

骅南稳稳停住马车,站在原地等着车里二人出来,抬头看见的是贺殊途发红的眼眶,猛地吓得他一激灵。

骅南别过脸去,心生不快地想,谁又惹刀了?

贺殊途抱着宋霁璟,大步迈进宅门,众人见贺殊途走近,面容带笑地迎上去,没想到贺殊途直接越过众人,压根没多给一个眼神,众人也识趣,默默退至门外等着。

骅南微微蹙眉,快步跟了上去:“你又要做什么?”

贺殊途没回,闷着头走了几步后停住,回头问:“大人寝室何在?”

“前院一共三个屋,都在你眼前了。”

贺殊途环视一圈,挑中中间最大那个屋,语气带着些不耐烦,目光凌厉:“大人还没醒,你别找不痛快。”

骅南顶着目光丝毫不畏惧:“是谁要找不痛快,是你没护好……”

一时怒火攻心,骅南闭着眼一顿输出。

哐当一声,骅南一头撞上刚闭上的房门,额头登时红了一片,骅南摸着额头发愣,顿时气消了大半。

稍稍回神,骅南一拳捶到门框上:“贺殊途你等着,等大人醒来,看我不告你的状!”

骅南抱臂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半阖着眼,背靠着柱子,从早晨一直等到午后,偶尔轻咳几声,声音又低又闷,不经意间抬眼望向那扇门,目光压抑至极。在他身后的日光里,站着众人以及那一排郎中,众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候着。

而屋内,贺殊途扯着宋霁璟沾满血的衣带不知如何做好。虽说都是男儿身,可不知怎么贺殊途却觉着难堪,好像谁是黄花大闺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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