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到一只手和一只手交叠,只能通过传递到手心的温度感受这一切。宋霁璟不敢回头,甚至愚钝地不会思考了。
这一瞬间,他恍然意识到,这把刀要变钝了,然后又预见自己计划的失败,一瞬间他想抽出手,仿佛阻止皮肤的贴近就可以避免计划失败的后果。
他迅速挣扎起来,指骨被攥得生疼,但贺殊途始终不肯松手。
挣扎无果,恼火烧得他发晕。
随后,他轻笑出声。
他忽然觉得是自己笨拙多疑,这也许只是别样的保护,是利刃的忠心,而不是什么让刀变钝的特殊情感。
当初一句且行且看,能够将这一切无限拉长,宋霁璟也可以无限包容发生的一切,只要目的达成,只要明殊帝的死讯传出,他便收手,那时是选择舍弃这把刀还是继续雪藏,且行且看。
况且,他不是断袖,他觉得贺殊途也不是。
这一顿自我哄骗让宋霁璟越来越心安理得,渐渐适应了贺殊途这一越界行为。正好地道阴凉,他借着贺殊途温热的体温暖手。
这地道挖的深,倒也越来越宽阔,向前不到五米处,众人已然可以直立着身子向里走,不过众人仍然保持着一条线的队形。
那颗发光的魂球在地洞里跌跌撞撞,在前探路,忽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一般,爆发出惊叫。一瞬间,惊叫声顺着地道快速传播,众人捂住耳朵,看着那发光的魂球打着滚跑了回来。
贺殊途见此倒是毫不意外,面色如常地张开手掌收球入兜。
宋霁璟有些疑惑,低着声音问道:“这是何意?”
贺殊途游刃有余,不见慌张:“定是找到了些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宋霁璟在心里猜测了一番。
既然是上报至天都,还是天剑府安排的案子,那必然是有特别之处,许是民间官府不敢查的,许是不能查的,这与一月前洪县凶邪案无异。
既然是特别的……他想起刚进宅门时受到灵力波动,起初还以为这是天剑府下的结界,虽没能拦住宋霁璟,但是他察觉出一丝蹊跷。
凶宅被圈在结界里是件寻常事,为的是不受影响,保持最贴近事发事实的状态。宋霁璟记得他只是挥挥手,就将结界散去,身后众人也随后依次进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那结界是至纯的灵力,能够阻拦方圆几里的凶邪气息。
宋霁璟开口:“门口那结界,拦得住你吗?”
那人闻声:“贺某暂且还不是仙,当然也不是邪,那结界不拦不住我。”
这时候,贺殊途忽然停住脚步,定在原地,宋霁璟还未反应过来,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当中。宋霁璟额头一痛,撞上了贺殊途的脊背上。
贺殊途回头,眸子清亮亮地倒映着火光,微微勾起唇角,他抓紧了对方的手。
“大人,抓紧些。”
宋霁璟难得未见迟疑:“好。”
只见贺殊途并指,那动作与那日在洪县如出一辙,并指靠在眉心,薄唇微动,闭着眼念叨着什么。
睁眼,血灌瞳仁。
“开!”
轰隆隆——!
轰隆隆——!
半空中炸响起雷声,震耳欲聋般凭空炸出一对童男童女,丹凤眼,面如土色,朱唇皓齿。
贺殊途:“瞧,来了。”
那对童男童女毫无征兆地凭空下坠,直直向着贺殊途飞奔而来!
宋霁璟见状抽出手来,那人也未见阻拦,只是装模作样地怅然,碾了一下指肚,像是贪恋了指肚的余温。
宋霁璟握着短刃,脚尖轻轻一点,飞速迎了上去,妖风吹得他脸生疼,他微眯着眼,片刻间已然飞至那对童男童女中间。
他将短刃用力挥了出去,一时间震天撼地的嘶鸣声回荡天地,地面众人不由得掏出匕首,已然摆开阵势,只等收网。
谁知那童男童女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来回转弯躲着利刃。宋霁璟神色未变,缓缓俯身,举掌,对着地面火光勾唇一笑。此刻,一把用灵力凝聚而成的长剑已然稳稳被握在手中。
妖风吹得他淡色衣衫猎猎翻飞,宋霁璟凝眸,借着妖风用力一挥!
一剑凌邪魔!
低头一看,那童男童女飞得越来越快,宋霁璟微微一愣,带着怀疑看向贺殊途。
地面,贺殊途缓缓张开双臂,似笑非笑。
“大人切勿伤及无辜了,这对魂魄,是我囊中物。”
话罢,那对童男童女被贺殊途稳稳托住,一边一个抱在臂弯。
宋霁璟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向贺殊途抛去带刀的目光,一副怨念深重的吓人模样,骅南吓得要背过气,只有贺殊途装作没看到。他会揣摩人心,猜得到此刻宋霁璟一定气的半死,他在心中偷笑一声,没让众人瞧出来,仍面色如常。
宋霁璟:……贺殊途,此案了结,我定要让你好好解释。
贺殊途抱着那对童男童女,缓缓走向前去。冥冥之中,宋霁璟好似看见了什么,骤然瞪大眼,黑暗中的视力极差,还好有火光照明,但他不会看错,在距离众人不足百米处,有着一座用白骨堆砌而成的高塔。
白骨塔!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传说中,白骨塔坐落于西部高地,是前朝流民遗骸堆积而成。这并非人为,按照自然常理来说,大概是白骨堆积和长时间风化的产物不同,外形形如高塔,因而得名白骨塔,四季轮换这么些年,民间已然有些谣言,说是众仙之躯化作高塔镇压此地邪祟。